在院落里东翻西找的两人自是没有看见这副场景。
他们匆匆地冲进虚掩着门的屋子,颇为狂躁的开始了一番地毯式的搜索。
坐在庭院中的女子安静地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待会儿别弄得到处都是血。”
黯淡的月光下什么也看不清,黑雾凝聚而成的人影闻言轻轻地笑出了声:“……听妹妹的。”
语罢,任由自己填满空气的黑雾突然开始激烈地翻滚了起来。它们疯狂地向莹白的女子蜂拥而去,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地填满了整个空隙。
“夜深了,睡吧。”
低沉的嗓音很适合作为一支摇篮曲,缠绵的语调缱绻而深情。
“马上就会结束了。”
淡淡的白光被剪得七零八落,薄薄地铺成一层笼成了细纱。
竹林摇曳,簌簌作响。
地面上……只有死物的影子。
【“珍宝”:_________(未提交)】
老丁和鱼姐看着面前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不由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此刻站在南厢房之前,看这样子,似乎是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开始吧。”
鱼姐粗粗地呼出一口气,握着匕首的右手更加紧了紧。
看过书房里藏着的密信后,面对眼前这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庭院,他们也不怎么觉得奇怪了。只是一想到大boss还没正式现身,十四人的队伍却只留下两人残余……心情也难免更加沉重几分。
外来之客如同蝼蚁,被玩弄在鼓掌中央。
这是源于身份上的傲慢与不可一世。
不被放在眼中,才有机会苟且偷生——甚至绝地反击。
然而当第一个任务完成,游戏机制一定会强制性让狂怒的boss现身。
——就如同闯关游戏一样,死板又规律。
“把那个东西收好。”老丁动手前向鱼姐嘱咐道,“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就全看它了。”
鱼姐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清楚。
老丁见她明白后,转头面向一片漆黑的南厢房。
排列有序的屋子鳞次栉比,黑压压的墨色让它们看上去危险又恐怖。
“唐先生,能谈谈吗?”老丁倏地朗声道,“你应该也希望这一切都尽快结束吧!”
“……”
对面没什么动静,衬得他像一个患了病的白痴。
没得到回应老丁也不气馁。
他握了握手中的那枚钥匙,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一样,继续说道:“唐门门主为了一己私欲让整个唐门险些毁于一旦,作为一名忠仆,你不想看见这一幕发生,对吧?我们可以合作,一起杀了他,帮忙把这一切结束。报酬……届时你们只需要让我们离开这座宅子就行。”
虽是带着商量性的话,但其中却也隐隐透露出些笃定的自信。
老丁注意到眼前的树枝微微摇晃的动作,心下稍稍镇定了些许。
他敢来找来谈合作……其实也多亏了在梦境中见到的那一幕。
“……你是不是又惹林叔生气了……”
女人的话在耳边回响着,因为捕捉到“又”字,还有之前那些尸体上展示出的几种不同的死法,再加上他回头前看着的那些张牙舞爪的树枝……老丁开始怀疑起唐门大宅里藏着的boss身份。
如果把死亡看作梦境的终点,而鱼姐是在婚礼上众人举杯饮酒时死亡,他是被唐门门主丢到一旁,川启是直面时被射杀……那么或许,那些古怪的树枝没有袭击他!
恰恰相反……很有可能是在帮他!
不只一个阵营……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在看过那些书信后得到了证实。
门主行事过于狠厉,手段毒辣得分外不近人情。
——这让老一辈的唐门成员分外不满。
一字一句的劝导下藏着痛心疾首。
再加上之前发生了“鸦片事件”,有些秘密就浮出了水面。
“呜——”
风声逐渐明朗,影子也摇晃得愈发厉害。
一个略有些苍老的身影站在树后,将脸上的神情尽数都盖在了黑暗中。
“门主是唐门的主人,客人还是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比较好。”
委婉的拒绝,但却没有动手。
老丁微扬了扬唇角:“真的吗?你们如此愚忠,也不怕到时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
又是一阵沉默,什么反应也没有。
“就比如……”他顿了顿,“门主要和自己的妹妹结婚,‘兄妹乱伦’这个滑天下之大稽、会让整个唐门背负上丑闻的事情……你也能容忍它发生?”
平淡的叙述引来了一阵狂风暴雨。
“咯吱咯吱——”
猝不及防听见的惊天“丑闻”让沸水炸开了锅。
飞沙走石,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卷出的沙石硬生生砸了老丁和鱼姐一脸。
他们躲得有些狼狈,但这鬼哭狼嚎的巨大反应却让佝偻的男人露出了几分喜态。
这种旧式忠仆的思想很好猜,大部分都和数学公式一样一成不变。
食古不化的固执是轻而易举就能被利用的点。
老丁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事成后把你手上的钥匙留下。”
沙哑,像是指甲滑过黑板般刺耳的声音慢腾腾在半空中回响。
鱼姐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神色更谨慎了些。
老丁并不想这么直接答应,但就在他开口预备好好讨价一番时,对面却甩来了一具身上戳着几个窟窿、看上去已经彻底失了气息的“尸体”。
“……川启?!!”
借着月光,衣衫褴褛的人很快被认出了身份。
唐管家“嘿嘿”地笑了笑:“让你们离开已经是极限了,不要得寸进尺。”
血淋淋的事实是活生生的警告,老丁心中恶寒,面上却不得不答应下来:“可以。”
“嗯哼。”唐管家对他的识相很满意,主动道:“我去把他引来,你们做好准备吧。”
说着,他便预备离去。
老丁见状忙拦住他:“不用,我们有办法让他过来。你只需要帮忙吸引他的注意力,让我们有机会动手就行。”
“这样呀……”唐管家意味不明道,“听起来你好像很有把握呀。”
“哪里?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尝试罢了。”老丁风清云淡地挡回他的试探,“如何?”
“唐门中人一向信守承诺。”唐管家从阴影中走出,僵硬的面孔生涩地抽了抽:“阁下大可放心。”
皮肤上的尸斑浓重地遮住了伪装出的正常,老丁像是没有看见他身后那一群外貌上具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仆从,镇定地站远了几步:“那我开始了。”
在唐管家礼貌的笑容下,老丁飞快地将由本人亲口告知、在书信上见过的名字写了上去。
接着,他的手指移到了提交的按钮上。
但不知为何,却没有直接按下去。
“怎么了?”鱼姐面露疑惑。
妧妧,原原,圆圆?
梦境中门主对妹妹的称呼倏地在脑海中闪过,老丁挣扎了一秒,最终还是决定保持原样。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肌肉紧绷了起来:“要来了!”
随着虚空中的“叮咚”一声,主线任务1完成的同时远处天空的乌云也跟着飘近。
“……我们只能帮你争取半柱香的时间。”唐管家又藏在了那些树的身后,声音中的小心翼翼不用多细听就可以察觉。
“过了之后,你我的结局除了湮灭将再无其他。”
“所以……最好把底牌都拿出来!”
厉声一喝,枯老的枝丫义无反顾地向前冲了上去。
老丁没回答他这番话,注意力完全被前方的敌人所吸引。
“呐~又有蠢货来送死了吗?”
温柔的嗓音像情人间的呢喃,说出的话将高傲展现地淋漓尽致。
“呀——呀——”
几只黑鸦扑腾着翅膀落在瓦片上,黑豆的眼睛开始瞅着即将开始的戏剧。
斑驳的血色月亮安谧而瑰丽。
隐约间,风声吹来了些不甘的怒喊与临死前的惨叫。复又一闪而逝的消散,只余下寂静。
不过这寂静并不曾生出半分安宁,只将对面那人的一举一动凸显地越发清晰。
空气中沾染了令人窒息的死气,耳中回荡着那些被撕碎了的嘶喊声。加之若有若无的绝望,此情此景,老丁觉着自己大概这一生都忘不掉了。
刺骨的寒意让手指下意识蜷了蜷。
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冷,像是有腊月的风被捏成一根根的争,硬生生地在往骨头里刺一样。
轻巧地一手捏住来势汹汹的尖刺,身着梨白色长衫的男子优雅得如同历史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他的身上藏着风骨,岁月和风霜馈赠的睿智让他强大到难以匹敌。
如松柏挺峻,梅竹傲然。
惨淡的光亮下,那人面色是一如既往的从容。
雪白而刺目的光有一瞬将他手中藏着的钝器完全得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锤子……
“都杀了吧。”
轻轻的一句话,让神志模糊灵魂仿若飘在空中的鱼姐和老丁顿时清醒。
下一秒,寒光闪过,不知哪里来的血,它像一朵花猝然开放——将他们又拖入了深渊。
“噗呲!”
近距离的,溅射在了脸上。
温热的、尚且带着腥气……
一滴,一滴。
缓缓流进了衣领间。
——像是一条湿冷的蚯蚓,蜿蜒着身子,不紧不慢地游走着。
血液温热的触感却活得好似死人的手,轻柔拂过两人的面容,令他们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老,老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