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排江坡的南北走向和村庄的分布情况来讲,寨脚的位置就在右边出村的地方。
不必说寨脚洞里面的石乳和迷宫,也不必说寨脚福源不断的变压器,也不必说寨脚的河螃蟹,七月稻花,乡里的肥鱼,只说沈恩衣家寨脚的田,她就满满的全是刻骨铭心的回忆了。
寨脚洞每次有外乡的客人来,大家都会去那钻半天,或一探究竟,或体验一下人在深洞中,不知天何处的喜悦。
还有一些自称为专家的外乡人就带工具进去敲一堆石乳下来,说是运回城里去卖大钱。
寨脚的螃蟹也是小孩子们的最爱,对于男生来说,捉到螃蟹的叫本事,捉不到呢?他就只能看别人吃螃蟹脚了。
次数多了,有本事的就也不同没本事的玩了。
对于女生们来说,螃蟹还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和童话,螃蟹好听的名字叫爬海,童话是每一只螃蟹不管路多难,滩多险,它们都有一个爬到海洋里去的梦。
寨脚小河沟的水质好,男孩女孩十岁以下的都不介意同在一条沟里同一池水中嬉戏打闹或者脱光衣服一起游泳。
沈恩衣每当去寨脚抓爬海,她都能听到有人唱这样一首挑衅的歌。
哭哭笑笑!
大黄狗撒尿。
撒到哪点?
撒到沙子拗!
捡了一颗包谷泡!
拿回家!没得钱生娃娃!
……
通常,唱这歌的两人,肯定打架了,而且打了哭了笑,笑着又哭了起来!于是才哭哭笑笑!这里,打赢的又嘲笑了打哭的,哭哭笑笑,黄狗撒尿,哭的人是大黄狗!
沙子拗和寨脚一样,是地名,那里有打包谷泡的能人和包谷泡机!至于生娃娃,一颗捡来的包谷泡作为家产是生不了娃娃的!
小孩子懂嘻笑怒骂了!大家吹吹打打,又唱又笑,完了就又勾肩搭背好兄弟好姨妈的去寨脚的小石头那瓣石头找爬海去了。
“沈恩衣,今天我忙,你三点半去寨脚我们家那块田要水。”父亲交待着,他已经在备马鞍了,“记住哦,是三点半钟,你要提前去补沟,尤其是狗大牛家那段,沟洞就特别多。”沈梁山说完赶马走了,农村里的人,勤劳得,到白日时间怎么挤都不够用,精细的人对于金钱,都恨不能一瓣为二,农村人对白日,恨不能二十四小时无黑无夜!
大家都是磨死人的命!
沈恩衣领命后,从中午吃了饭开始,她就坐在大摆钟下面等了,身怕一不小心错过了时间。
她家堂屋里的大摆钟会报数,到十五,三十,四十五分,圆盘数字三,六,九那里,它会“铛”一下,其余的是几点就“铛”几下,一下则代表一个钟。
父亲有一生听钟的习惯!
“你们别吼,我听一下几点钟!”
“铛!铛!铛!铛!”
父亲老后,通过艰难的学习,他学会了用老年机,老年机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五点!”
是的,很早父母亲就从夜梦之中醒了,并且开始计划和筹备一天的事,他们一生,为家庭,子女操劳,几乎没享过一天的福!
寨脚那条沟沈恩衣经常去,贝壳多得很呢!所以知道歩数,她只要走十几分钟就可以到隔水的源头了。
但那天她还是提前半个钟去做补沟的活,沈恩衣家田小,水班的分钟数是四十,她到那里时,狗大牛就已经站在那里等了。
到了点,沈恩衣准备隔水时,狗大牛就边看表边说:“你慌什么,还没到呢,你看,这都还差两分钟!”
鬼知道你有没有骗我,鬼知道你有没有调表!沈恩衣真恨自己没表和不会认手表。
狗大牛这样说了几次,他这才拍拍屁股走了,他是大人,尽管小小个头,既使他没有手表依然是他说了算,他走了,沈恩衣才把水小心翼翼地隔回沟上来。
夏季列日炎炎,当水流进那干涸得裂了许多缝的水沟时,它几乎是只进不出,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沈恩衣基本上是傻眼了,她深深地自责:“为什么我不像父亲平时补沟那样穿了胶桶鞋把沟清理一遍,踩踏实了呢?”
她刚才补的沟,也完全是猫盖屎的效应,只补边边。
父亲让她注意寒洞她就只注意寒洞,不会举一反三,别人叫吃饭,她怎么就会连菜也一起吃了而不是只吃饭呢。
沈恩衣急得眼泪快流出來了,她一边用锄头脑袋去敲打那些裂缝,一边在心里奥恼自己的愚蠢。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分钟,十分钟,半小时,她既使挥舞着锄头也依旧焦头烂额。
幸运的是从学校那里过去,后面那段都是水泥沟,水轻松就过,当沈恩衣把水引到自家干涸的稻田里时,她甚至能听到沙土们“涮涮涮”的吸水声和秧苗们”咕咚咕咚”喝水声。
“有水了!有水了!”
她累得滩倒在田埂边上,并心满意足的听着水流一跃而下哗哗流入田间的声音,于她来说,这声音就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但好景不长,水刚铺了旱田薄薄的一层,哗哗的流水声就没有了,沈恩衣拿着锄头跑上去一看。
讨厌,走了一个狗大牛,又来一个狗大马,狗大马笑嘻嘻的说:“恩衣娘娘,辛苦你补沟了,但时间已经到了。”
讲完也不管沈恩衣同不同意,狗大马就顺手一溜,水就进他家田了。
晚上,父亲去看水田后回来问她:“沈恩衣,今天白天,你怎么没要到水,鱼既使在整块田里最深的那荡地方,也都快游不动了。”
沈恩衣说狗大牛狗大马两个大男人就在沟头沟尾站着,水隔到田没多久又是别人家的了。
父亲听了不说话,沈恩衣看他的表情像是在想什么。
后来,沈恩衣长大了才知道,狗大牛家的田全都分布在寨脚的沟前和沟尾,中间隔着她家和狗大马家的。
平时靠近水源那几块,狗大牛就做手脚,用竹子在沟里设暗洞,水一年到头不会干。
水季时,按顺序排班,一路是他家的,没水时,他就先放满沟头,沈恩衣和父亲们理好沟,他再放沟尾,圆滑得简直不像人。
水干了,父亲就只好派沈恩衣去捉鱼,小恩衣把鱼筐放到水里泡着,父亲说大鱼有多少数,大鱼生的小鱼能抓多少是多少,一次肯定是捉不完的。
可沈恩衣总觉得有一条黄蟮在她的脚边拱来拱去,她蒙它的头,拢它的身,一心想抓到它。她把它翻起来,露出水面,它的大小和母指一样。
它太滑了,总是和沈恩衣在水里看不见的地方玩躲猫猫,为了捉它,沈恩衣在田里摸到了太阳下山。
在田上面的大马路,沈恩衣遇到一个老人,他看见沈恩衣捉的鱼,一个劲夸鱼好。
沈恩衣得意洋洋的说:“田里还有一条大黄鳝哩,可惜我抓不到。”
老人听了脸刹白的说:“什么鬼大黄鳝,你家那块又不是过冬田,哪有什么大黄鳝?”
沈恩衣听了,手和脚也发起抖来,不知者无畏,原來她刚才是和蛇在水里“玩”了大半天。
她一心想捉它,想吃它的肉,它呢,趁着水干了,鱼难游,一心想捉鱼,吃鱼肉,谁又说得准它不想吃自己的肉,咬自己两口呢?
蛇命和人命,唉,都是命!可若沈恩衣去自家的田捉鱼给偷鱼贼的毒蛇咬死了,自己的家人多伤心呀!
所以,有时退一步海阔天空,得失取舍之间,沈恩衣放过它也等于是保全了自己。
事后她想,山珍海味虽可贵,但平平安安价更高。这样的结果她应该感激,是冥冥之中九龙的神佑。
长大后,沈恩衣家的田也换掉了,许多人看中它近路的位置,换去做矿厂。
艰难的田水,她们也就不必再去费力要了。
小时候,小孩子们幻想知了,整个夏天都听它在寨脚的枫树上“撕屁丫”“撕屁丫”的狂叫燥叫,她们烦了,于是也就叫它们撕屁丫。对于撕屁丫,沈恩衣和小伙伴们整天都想去捉一只回来玩。
于是,一群人跑去寨脚的沟边。
一次,罗付生校长的女儿罗蓝蓝就得了一身包,她们因此就知道沟上面有一棵蛊树,树下面是不能站人的。
而罗蓝蓝呢?回来洗个澡就好了,后来,她们又知道知了是那些毛茸茸肉嘟嘟肥乎乎的大毛毛虫变化而来。也就不怎么在意它是否得一两只到自己手上来了。
还有,蚊子也是蛆虫变的。
蝴蝶呢?
蝴蝶的颜色那么美丽,它们是什么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