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如血映红了西方的整个天际,就连沈浪和蔡铁牛脚下的路,都染成了血红色。
蔡铁牛看着沈浪,见到沈浪的整个人在这晚霞的映照下,仿佛成了一颗血色柱子,那样的傲然挺立,不可撼动,又仿佛是一座巍峨的红色山峰,让他今生都无法超越。
但是,他也不愿超越,也不想超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屠夫,他只想陪着自己的妻儿过上一些安稳的日子。
他的年纪看去上不大,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他不再有像年轻人那样的热血,也不再有像年轻人那种天边不怕地不怕的闯进,他只想安逸一点的活着,安逸的过完自己的后半生。
他看到身旁那颗仿佛被晚霞染成血柱子的沈浪,看到了很多与自己不同的东西,如蓬勃的朝气,蓬勃的生机,热血彭拜的生命力。
他不得不暗叹时光不等人,很多人在自己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准备了。
等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外面的风景有多好,已经晚了,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经历它,再去观赏它,比方说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当他在小镇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所在的小镇就是天下最大的地方,没有比小镇更大的地方了。
所以他就一直努力,拼命的杀猪,拼命的卖肉,养活自己的家人,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当他听他两个科举的弟弟回来说长安离自己的家有多远,路上的风景有多美,长安的城里有多繁华,却成了他心里向往的地方。
但是,这一切都是他遥不可及的梦,他必须要面对现实,他有老婆,还有三个孩子,一家子人都要靠他。
虽然,他的弟弟是龙泉县的县令,但是,却是个清官,从来都没贪过一丝一毫的钱,所以他们兄弟三人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各家人管好各家人。
只是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生活不用在靠他一个人卖猪肉来维持,所以,这几年来他的脸上偶尔也会浮现出几许笑容,帮助一些有困难的人,不再向以前那样只管好自家人,不管他家以外之人的死活。
一路之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任凭血一般的晚霞将他们淹没在龙泉县城的街道上。
忽然间,蔡铁牛抬起头,眼中露出深深的愧疚之色看向沈浪,“沈兄弟,对不起呀!当初我真不该萌生把你扔进深山中的想法。
自从你离开以后,我娘就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看,害的我一直深深自责了八年,现在能够把你请到家里做客,娘亲一定开心,我也能摆脱这八年内心对你的愧疚。
其实,你离开后我和两个弟弟,出去寻找过你,寻找你的时间,大约有半年,可是那半年来却一直没能找你,也没有听到过你的消息,后来只能作罢。
我娘说,也许你是福大命大之人,上天不会忍心看见饿死,一定会有好心的人收留你,但是,自从娘说过这些话以后,就没再怎么说过话,也没再怎么笑过。”
沈浪叹息一声,“铁牛兄,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你还提他干什么呢?又何必为了这点而自责呢?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只是你们家原来不是住在龙泉县城二十里外的小镇上吗?什么时候搬到了龙泉县城里?”
蔡铁牛“呵呵”的傻傻一笑,“这都赖我两个弟弟争气,在我娘遇到你时不是对你说过我的两个弟弟在镇上的有名的私塾‘暗影书香’”中读书吗?
自你走后的第二年,我和娘便准备了一些盘缠让他们去长安考科举,没想到他们一榜得中,中了榜眼和探花,而且得到了皇上恩准,回家探亲。
但是,在回来探亲之前,我的两个弟弟向皇上提了一个请求,想回到老家做官,造福乡邻,也得到了皇上的恩准,还给了他们一张调令,把龙泉县原来的县令和税务官调走,将这里留给了我的两个弟弟。
在我两个弟弟回来之后,就将原来的房子卖了,搬到了龙泉县城,现在我们全家都住在县衙内,你看,在我们前方五百米左右的地方就是龙泉县的县衙。”
沈浪顺着蔡铁牛的手指的方向望去,真的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栋,巍峨的殿宇,殿宇磅礴而豪迈,犹如一个威严耿直的汉子,矗立在晚霞的余晖中。
带血的晚霞渐渐散去,落日的余晖也悄悄与地平线持平,而沈浪和蔡铁牛的双足也立在了龙泉县县衙的大门外,县衙的大门敞开着,在大门的两边站着四名仿佛已经睡着了的捕快。
其中一名捕快见到蔡铁牛回来,立刻点头道:“大老爷,您回来啦!”
蔡铁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对那名和他说话捕快的回应,然后,便带着沈浪走进了县衙。
县衙前院本是办案的地方,并没有什么风景可看,只是有几名仆人在打扫着庭院。
蔡铁牛没有理会打扫庭院的仆人,而是竟自带着沈浪到了县衙的后院里的会客厅说道:“沈公子,请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告诉我娘,她见到你一会很开心的。”说完便走出了门外。
蔡铁牛走后,沈浪便自顾自的打量起这间县衙的会客厅,一直从会客厅看到了县衙的后院,这间会客厅布置的很简洁,并没有什么让人印象特别深的东西。
只有几张椅子,椅子是红木所做,做工也并不是怎么精细,是很普通的那一种,在每两张椅子的中间有一个茶桌,不过茶桌上都空着,没有放一只茶杯或一个茶盘,这应该是喝茶需要丫鬟或者侍女端上来的关系吧!
县衙的后院不是很大,也没有什么花花草草之类东西用来装饰,让县衙的后院,多上一些鸟语花香,多上一些蓬勃之气,只是有几棵落叶松,应该还是多年以前留下的。
还有一块菜田,菜田里的青菜翠绿如茵,仿佛如春天河边的青草,绿的盎然,绿的蓬勃。
在这块翠绿如茵的菜田中,正有两名三十左右的女人在里面除草,还有几个孩子在她们的身边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这群孩子最大的也只有七八岁,他们玩的很开心,玩得很快乐。
就仿佛分别多年的兄弟再相聚时的那种开心,那种快乐,这让他想起自己的童年,他有童年吗?当然有,有开心快乐的童年吗?当然也有,只是很短暂,仿佛一瞬间。
这时一个慈爱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这个慈爱的声音中,仿佛有思念,仿佛有泪水,仿佛还有愧疚,“小浪,这些年,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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