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越九郎次郎左卫门摇摇晃晃的坐在马上,跟着前队郎党们穿行在石见的群山之中。
作为曾经的北条家最大分家名越氏的一支,名越九郎次郎左卫门的祖传领地在能登的司前庄,随着前家督名越时章在幕府策划的袭击中身死,名越家一蹶不振,而他也丢掉了世代相袭的地头职务。
幸而元军的攻势逼迫着幕府做出了将北条氏各分家安置到西国出任守护的决定,否则他至今还像野狗一样靠着微薄的俸禄苟延残喘着。
“该死的恶党。”
刚刚被颠了一下的左卫门愤愤的嘀咕着,根据守护公时大人命令而来接收美浓郡西条酒井庄地头的他却因为原来地头不愿意交出领地的治权而陷入了苦斗,虽然对方手中只有二三十号地侍武者,远非从北陆带来近百人的自己的对手,然而这维持这上百人的力量消耗却也是极大的,若不能安心的将这伙藐视守护法令的敌对分子予以驱逐的话,他也没有足够的威信驱使乡民们安心春耕。
“主人,转过弯就是恶党们暂时居住的多目寺了。”
前导的武士返回来向左卫门报告着,为了这次郡内的远征,左卫门动用了三分之二的力量和本家三分之一的储备,可谓势在必得。
“恶党们有没有发现。”答案是肯定的,作为地头蛇的恶党们又怎么不会注意到如此气势汹汹的敌人呢。“如此看样子要苦斗了。”
虽然小小的寺院只有竹木构筑的围墙,而且也没有在近畿气焰嚣张的大股僧兵,然而对方至少有了可以依仗的屏障,对于没有攻城装备的普通地头家来说,接下来的战斗必然血腥无比。
“告诉郎党们,拿下寺院,每人赏白米一石,杀死一名恶党再加一石白米,杀死恶首者赏知行一贯文。”
一石白米虽然看起来数量不多,但足以让普通的地侍家庭持一个人的生活,而一贯文的土地更是让普通地侍们垂涎三尺,于是在如此“高额”的赏格的激励下,六十余名地侍们双眼微红,随即编成两队,一队负责攻击寺院的大门,一队则冲向了简陋的围墙。
守卫多目寺的恶党们也知道眼前已经是最后时刻了,因此毫不手软的予以回击着。
站在寺门上的弓箭手们发射出去的白羽箭经过重力加速度的加持,发挥出比平射时更大的威力。
只见几个新地头家的武士在攒射中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剩下的依旧奋不顾身的用倭刀斩击着被大石顶住的木门。
“啊!”
随着这边新地头家的弓箭手的靠近,寺门顶部也不是安全的地方了,这不,一箭射来,吃痛的恶党射手之一,一脚踏空,顿时从丈高的顶部摔了下来,虽然没有直接了账,但是也彻底的丧失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你们这帮强盗,去死······”
一个新地头家的武者终于斩开了一处远离寺门的围墙,大喜过望的他甚至忘了通知不远处的同伴,便独自一人冲过狗洞大小的洞口,闯进了恶党的腹心。
然而还没有等到发出胜利的,一根早就窥视着他动静的朱枪,狠狠的扎了过来,其用力之大,居然一下子将其钉在了木质的围墙之上。
“呸!”一口唾沫吐在武者呲牙裂嘴作着痛苦表情的脸上。“强盗,你们才是强盗呢,我酒井家世世代代住在酒井庄上,是你们抢了我们的祖业,还说别人是强盗,你们这群幕府的恶狗,简直是死有余辜。”
说完这些,对方从口中吐着血沫的武者手中抢过长刀,试着挥舞了一下,随即向另一处刚刚出现的洞口跑了过去······
然而名越左卫门的人数实在是超过守卫者太多了,随着整排的围墙被推倒在地,战斗迅即进入了多目寺小小的庭院。而寺门顶部这个制高点的易手,也使得恶党们陷入了更加危急的境地。
很快,在新地头家弓箭手的支援下,被诬蔑为恶党的原地头酒井家的二十余名武士被一一斩杀在寺院之内。
“大人找到了。”
主要战斗结束之后,四下搜索的新地头家的武者们在一声欢呼声中找到了恶党们的眷属和瑟瑟发抖的几个和尚以及看起来有几石份量的稻米垛子。
“把男孩子统统杀了。”
左卫门冷酷的命令着,幸存下来的地侍们抱着为同伴复仇的心理助纣为虐的从母亲的手里把孩子抢了过来,几声惨叫之后,前地头家的血脉断绝了。“至于女人,”左卫门走到晕过去的妇人和少女们身边瞅了几眼,挑出一个丰腴的少妇和一个容貌秀美的小女孩,淫笑着夹着两人向禅房走去。
“其余的,赏给你们了。”
左卫门的以身作则,立刻让清净的寺院变成了无间的地狱,就在丈夫、儿子、兄弟的尸首边,十余名前地头的眷属们遭受了野兽的一次又一次的凌辱,男人高涨的情绪和女人痛苦的回应,让这一切显得显得格外的无助和凄凉。
“主人,在禅堂里找到一尊金佛。”
当在女人身上肆孽之后的左卫门志得意满的踱出禅房的时候,一个地侍捧来一座小小的佛像,虽然在日本黄金还不是主要流通货币,奥州金、下野金也不过是含金量较高的矿物体,但金佛的价值可并不仅仅是体现在黄金之上,作为日本广泛流行的宗教信仰,金佛像代表的可是美好。
“不错,带回去,可以成为本家的传家宝。”不过,这金佛可是有主的,于是左卫门的眼光在僧人和那些刚刚受难的妇孺脸上略一流转,一个恶毒的主意就泛了上来。“除了禅房里的两个女人以外,其他的一把火给我全烧了。”
杀僧人、烧寺庙,这在迷信的日本绝对算得上是一件亵渎的大事,一时间地侍们都不敢轻易行事。
“还不照办?”左卫门眉头一竖。“这些恶党自知不敌,居然放火烧毁寺院,真是万恶不可赦······”
名越左卫门因为顺利剿灭恶党而受到了守护公时的嘉奖,然而他杀光酒井一族、烧毁多目寺的恶行还是最终传了出去,而受到这一事件的鼓舞,在石见、在安芸,甚至在整个西国,新守护、新地头对原本世局在此的西国御家人的迫害也在逐步加强着。
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一时间西国的恶党数目激增,各国恶党之间的联系也在有心人的居间下频繁了起来,显然一场大变就在眼前了。
“周彬字落山,湖广行省静江府人(注:桂林),原为邕州提辖兵甲盗贼公事副使麾下部将,父母早亡,也无妻子,家中唯有一个哥哥留在邕州。至元十二年因上官归顺本朝得意加入的新附军,累官为百户。”
邓涛冷冷的读着履历,眼前的周彬好整以暇的杵立着,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站在这位行省中人见人怕的提刑接察司同佥的面前而有丝毫的神色动摇。
“入征东军后,因为善战而积官弹压、副千户、镇抚、千户。周大人,这些履历,本官也没有说错啊。”
“大人并没有说错。”周彬恭谨的回应着,当然,他并非出于胆怯才如此做派,而是尊重邓涛的职务,给予长官的敬意。“这正是下官的履历,丝毫不差。”
“那就好,按理说你也算是敢打敢拼的武将,走到今天不容易,原本我可是听说大人准备授你远贺县县尹的,可是你却没答应。”邓涛玩味的看着对方。“却是愿意归国主持天地会,贵官且说说,放着触手可及的优差不做,却要自讨苦吃,是何居心啊。”
“下官并无其他居心,只是想为大人实实在在的做些事。”
虽然水军方面已经安排了卢建平在大陆主持商贸和人口输运的行动,然而张煌却不愿意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再加上同事水军出身的邓涛也对杨伯玉主持大陆行动有些眼红,这才一拍即合有了这个天地会的架构,至于有谁来主持这个以江湖帮会为掩护的情报机构,虽然邓涛没有决定权,但他依然努力的想将主持人掌控在手中。
“实实在在做些事?”邓涛眼中的精光一闪。“不是本官不信你,毕竟你也算得上行省中有一号的人物,而且当前大陆的朝局扑朔迷离,皇上又准备南下征讨占城、缅甸,大军靡集,这个时候万一?”
“大人,若说万一,那什么事都不用办了。”周彬冲着邓涛一礼。“下官现在是千户,即便归国后向元廷投诚,也不过保有千户一职,就算元廷加恩,至多万户了吧。”周彬一口一个元廷,显然是在暗示自己的政治定位。“可是跟着大人,未必不能封妻荫子,而且,下官的倭女侍妾已经有孕在身,想来大人应该明白下官的选择。”
“落山可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人经常会自以为聪明。”邓涛笑了笑。“但愿落山兄不要犯这个错啊,”随即邓涛的脸色一敛。“天地会乃是行省布局大陆的重要一子,本官就算信得过你,也不能建议大人赋予全权,这一点你可明了。”
“理应如此。”
“好,你且先回去,等本官的知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