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卿在大陆辛苦了。”
卢建平陪着潜家人回到东海已经是正月十五了,而欢迎他的则是张煌单独为他举行的封爵仪式,至于跟着他一起潜入江淮、江浙等地的东海探员和周彬这边的天地会主要人员,日后也将分批回国领受骑都尉和轻车都尉的爵位。
“能为主上效命,臣不辛苦。”等到张煌册封完毕,卢建平一面叩首,一面恭恭敬敬的回应道。
自从桃川之战后就潜回大陆的他卢建平,目前已经为东海输送了十二艘千石以上的沙船、福船和超过五千名的官佐亲属以及新移民,而且通过在大陆和日本之间的转手贸易获得了不小的财富,缓解了公国物资的匮乏程度。
当然更重要的是通过卢建平与李度的努力,已经初步在江淮、江浙、福建、湖广等地构筑了一处简易的情报收集网络,因此这个男爵也是他应得的。
“不必谦虚。”张煌虚搀起对方。“孤是不会埋没你的功绩的,孤还等着日后授给你子爵、伯爵呢。”
虽然伯爵无大功不授,但是张煌的这番话却是温暖了卢建平的心。
“对了,卢卿,你日后归于职方房所属。”原本卢建平头上有水军司郎中和礼宾司员外郎的兼职,这次张煌一并给了他一个正式职位。“职方房江河事务主办。”
“那李度李大人这边?”
卢建平小心翼翼的问着,李度这次没有公开获爵,但是依着张煌跟李度的关系以及李度在大陆为东海作出的贡献,想必将来的爵位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孤准备把八指调回东海。”张煌拍了拍卢建平的肩。“接下来你的责任就重大了。”责任的重大也意味着权力的扩大,这对卢建平而言其实是个好消息。“好了,不要多说了,回家看看吧。”
卢建平其实并没有以权谋私优先把老家的族人迁来海东,因此在东海只有一处府邸和两名倭女侍妾。
“还有到自己的领地看看,日后怎么经营,你可要想好了。”
卢建平叩拜而去,张煌转身返回后庭,尽管自己对潜家一族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毕竟潜说友还是帮了张煌和东海不少忙的,而且潜氏又是正室公爵夫人,她的兄长和母亲来了,自然还是要见一见的为好。
“臣下潜直昌叩见公爷。”
由于潜说友献出平江府,因此潜家作为宋廷的要犯而被抄家灭族,在这其中潜说友自己的两个儿子被杀,而潜氏一族更是十不存一,现而今出现在张煌面前的这个潜直昌则是以潜说友侄子的身份过继到潜家的养子。
“毋庸多礼。”张煌摆摆手,示意潜直昌和他的妻儿都站起来。“东海不兴跪拜,你们是夫人的亲眷,自然也是孤的亲眷。”
张煌说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用眼扫了扫眼前的七口人,不觉一笑,看起来潜说友在福州的日子还挺好过,这不,潜直昌两房妻妾看起来倒有几分妖娆。
“潜卿且为孤介绍一下家人吧。”
“这是臣下的两位妾室姚氏、赵氏。”潜直昌的正室也死在了宋廷的审判之下,因此虽然他后来收纳了两房小妾,但是始终没有续娶。“这是臣的长女阿瑶,”张煌看了看,阿瑶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看上去蛮讨人欢喜的。“阿瑶是臣下正妻马氏的遗孤。”
张煌一愕,随即点点头,看起来潜直昌还是有情有义的。
“这是臣的三个儿子。”这三个男孩年纪大的不过五六岁,小的还抱在怀里,一看就知道这是潜直昌跟着潜说友到了福州后才有的。“阿瑶、平儿,还不给公爷见礼。”
“我也算是孩子的姑父,不过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张煌看着两个稍大的孩子给自己又叩了一个头,这才示意近卫将他们扶起来。“这样吧,等你们安定下来了,孤给他们一人送一颗玉珠。”张煌可没有大手大脚的习惯,再说他其实也并不富裕。“好了,女眷和孩子们都去拜见夫人吧,潜卿留下。”除了潜直昌以外,其他人都顺从的退了下去。“岳母大人是不是正在陪着夫人?”
“是。”潜说友一共有过三房妻妾,现在渡海而来的是正室高氏以及潜氏的生母齐氏。“母亲大人和姨母正在里面陪着夫人说话叙旧。”
“潜卿不必紧张。”张煌看出毕恭毕敬的潜直昌的内心还是有些拘谨的,因此出言宽慰。“留潜卿下来是有一件事征求潜卿的意见。”
张煌看着有些意外的潜直昌笑了笑。
“潜卿,根据公国的律法,凡是新来东海之人只能算是庶民,只有从军五年之后,或是在战场上负重伤不能再战者方可授予功民身份,当然若是潜卿愿意耕种的,累交十五年赋税亦可成为功民。”潜直昌并不明白张煌这话的意思,只是静静的听着。“而不是功民者,不得授官、授爵。”
潜直昌一愣,有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按照张煌刚才的意思,难不成自己还要跟平头老百姓一样待遇嘛?
潜直昌有些想不通,所有直愣愣的看着张煌,忽然又想起对方的身份,觉得自己有些不恭,又急忙低下了头。
张煌当然明白对方所想的,于是继续说道:“所以孤给潜卿两个选择。第一,孤会册封高夫人和齐夫人为乡君,位同男爵。当然两位夫人是女流,自是不可能亲自经营领地,那么潜卿可以替两位夫人主持封地事物,或招揽流民开垦,或购买倭奴、倭女垦殖。不过,这么一来,潜卿的身份就只能是两位夫人的封臣,而且根据公国律法,潜卿也不能直接继承高乡君的封地。”
高夫人的领地可以由成年后服过兵役、成为功民的潜平继承,而齐夫人的领地自然是属于公国女主人的后代的。
“第二选择是,潜卿以不入流的吏员的身份入大都督府效命,一年一迁,十年后,孤给卿一个五品头衔,若是期间还有微功,也不吝三等显爵和三等封爵之号。”看着潜直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张煌笑着站了起来。“卿不用急着回答,等一下孤会交给给卿送一套公国律法,卿通读之后,再考虑如何选择不迟。好了,其他的孤也不多说了,卿随孤一起去面见岳母大人吧······”
东海元年正月十六,日本北朝幕府军金泽部收复了东海军放弃的岛田川和下松平原地区,然而两地的庄园尽数遭到东海军的洗劫,非但各处地头的居馆被烧,粮食、耕牛、铁器以及其他物资被劫掠一空,更让进军的幕府军触目惊心的是,各地农户也是十室九空,仅仅两地,就至少一千五百口被元军掠为奴隶运往九州。
正月十八日,日军收复周防国衙以及重镇山口,但是一样发觉两地的残破,不过,面对依托御伊势山、相原山、雨乞山布阵的万余东海陆师以及巡弋在山口湾和椹野川口的东海水军,金泽军的步伐被迫停滞了下来。
“看,元寇的船过来了。”
金泽军对于椹野川口的防守还是比较严密的,生怕东海军突然回师的他们并不知道张煌避免东海军无谓的消耗、不和日军主力野战的打算,因此一见到对岸驶来的小早船,这些全神戒备的下级郎党们就做好了还击的准备。
“这是?”出人意料的是,从船头冒出一个日本武士打扮的人,通过他一阵大吼,守备才明白,原来这是自家出使东海军的使者被送了回来。“快,快去报告大人,就说咱们的使者被元寇送回来了。”
“弘安大人,元寇怎么说?”
很快作为使者的周防都浓郡鹫头庄地头,和大内家同为多多良氏后裔的鹫头弘安出现在了金泽时业的本阵里,而问询赶来的各家家主们很快把时业的营帐给挤满了。
“武藏守。”弘安的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元寇指责是咱们先破坏的和议。”这不是倒打一耙嘛,在场的众人面露愤愤之色,就听弘安解释着。“元寇的商船到堺港贸易,结果被守备的武士袭击,造成元寇死伤惨重,元寇鉴于堺港目前尚在幕府的控制之下,因此对防长进行报复。”
“堺港的这批混蛋!该死!”顿时营帐里开了锅一样,连金泽时业的脸上也露出了恼怒的神色。“大人,应该立刻报告幕府,要求严惩堺港的肇事者。”
“这件事,本家一定会立刻飞报镰仓的。”时业立刻表态,然而他一面安抚着众人,一面又把矛头指向了东海方面。“不过元寇也欺人太甚,他们在堺港才死了几个人,难道就要用防长的十数万百姓来报复嘛?”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弘安的脸上。“弘安大人,元寇说什么时候撤军?”
“元寇要求我们继续在椹野川东停留五天,五天后他们将撤过厚东川,十天后将撤往马关,再有五天他们可以撤回九州。”此言一出,众人更加焦急了,五天后交接周防,十天后交出大部分长门,可是这么一来按照元军为祸的手段,到时候岂不是只剩下残垣断瓦了嘛。“元寇还说了,武士的家人,他们会甄别出来,一个月内允许各家赎回。”
营帐内瞬间陷入死寂般的宁静,元军方面居然愿意放人,这是天大的喜讯,然而代价呢?
好半天之后才有人讪讪的开口问道:“那怎么个赎法?又用什么来赎?”
“元寇撤出马关之后会派人递交名目的。”
“武藏守,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急切的声音指向了最高长官。
“等,等元寇主动撤军吧。”
看着各家当主们期盼的目光,金泽时业无力的颓坐了下来,是的,有一线希望都要争取,所谓的武士道,至少现在还没有成为武家必须守护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