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虞国建国以来,历任皇帝每日卯时,便要在乾清殿内上朝。
虞兮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今日……
众大臣抬眼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少年天子,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葱白的指尖,漫不经心地一下一下轻点着龙案,与往日里,那个每逢上朝,便紧绷着俊脸,背脊挺直的敬业形象,实在是相去甚远。
正站在地下奏报着的臣子,说了半天也没等到皇上的声音,只好小心翼翼地快速抬头瞧了一眼,只是可惜,他距离皇上太远,实在看不清楚皇上脸上的表情,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只是如今,这国库空虚,处处都需要银子,这臣以为……”
虞兮手上的动作一顿,冷眼看着底下那个满脸难色的人,幽幽地开口道:“冯爱卿,这是在跟朕哭穷吗?”
“皇上……”
小皇帝的声音不大,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可就是让人突然间头皮发紧。
只见那大臣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皇上,臣以为,今年边疆征战不断,朝廷也在不间断地供应棉服,银钱项上本就吃紧,如今这江南又闹起了蝗灾,这实在是……”
今日,虞兮似乎对自己身上这件龙袍袖口上的金龙格外感兴趣,她一边垂着眸子,兴味十足地在细细研究上面的针脚。
一边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如果这点小事户部尚书都要拿到朝堂上来说,朕看爱卿不如回家种地去算了,当官实在是有些难为爱卿了。”
她开口的时候,目光就落在了离她最近的南逍身上。
南逍见状挑了挑眉,哟呵,小家伙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突然间,被皇上点名的户部尚书忽然两股战战,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上冷汗涔涔。
“皇上,皇上,臣,臣……”
户部尚书在下面臣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虞兮有些不耐烦看他在那里卖惨,便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甩到了户部尚书的面前,幽幽地说着。
“爱卿还是看完了再决定要对朕说什么吧。”
“臣领旨。”
户部尚书硬着头皮应了一声之后,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面前的册子,然而,待到他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之后,一张老脸上的血色尽褪,整个人像是被人一榔头敲在了脑袋上,晕晕乎乎的,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
若不是在官场上浸淫多年,只怕是能当场失禁。
当真是晚节不保。
殿中的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茫然。
没人知道这个神秘的册子上究竟写了些神秘,竟然能吓得户部尚书这个三朝元老几乎当朝昏过去。
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虞兮有些恶劣地笑了笑,她一只手撑在御案上拄着下颌,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注视着南逍。
南逍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他的目力极好,从他的位置看过去,恰好能够看清册子上所写的内容。
那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抬眼看向了坐在龙椅上的少年,在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这个小皇帝是故意的。
她是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那本册子上,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和账目,全部都是这些年给过户部尚书好处的官员,甚至还有这些年来,户部尚书所有亏空过银钱才账目。
一想到小皇帝竟然能够避开自己的耳目拿到这本册子,南逍的眼中忽然间划过一抹亮色,看来,他的确是小瞧了这个小东西。
小皇帝竟然能先自己一步拿到这本名册。
南逍的脑子里忽然间想起小皇帝早上对自己说过的那句“爱卿若是喜欢手握大权的感觉,朕可以给你。”
小皇帝的意思难不成是,这三年来,她刻意装作对政事一知半解的模样,是因为知道他喜欢权力,所以在故意藏拙。
这一刻,南逍觉得自己的心绪有些凌乱,这简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然而……
他抬眼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脸如桃李,姿态闲雅,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是了,一个毫无圣宠和任何依仗的皇子能够在宫里蛰伏多年,甚至一朝登上皇位,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池中之物。
或许,她只是一直在明哲保身,然后,等一个机会,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