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仁善,传授变废为宝之法，现在这些铁矿渣不仅不是毒山，反而成了一座座宝山。”周凡先把前情一说,底下就是嗡嗡嗡的议论声,虽然碍于对官府的敬畏没有大声说，但心里总是免不了嘀咕的。
他两手摊开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继续听他说话。
“本官知道只是这么说,大家肯定不相信，所以……”周凡侧脸对门外喊道,“来人,把东西抬过来。”
说得再多也不如当面看到一筐筐钱币来得直白有说服力。
“王上感念铁渣镇这些年不容易,特许本官优先招用本地的黔首作为劳工。”
周凡手指往窗外一指：“到时候像那样大小的车,装满一车就有十个钱。”
众村长往外一看，暗暗在心底估摸了一下。
——这般大小的一车大概也就需要半天,一天就是二十钱,这么算下来一个月就有六百个钱。
算明白之后，大家的眼睛都亮起来,一个月六百钱,这样的好活儿就算到王都去也不好找。
而且那边的铁矿渣,堆积了几十上百年，除非叫来几千上万人挖，不然怎么也够挖上几年。
好几年都有每月六百钱的活儿！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家能干活的有五六个呢,一天怎么说也能装个十车！一天就有一百钱！一百钱呐！”
也有人想得比较周全,或者说他们不相信这种好事会论道自己头上,试探着问道：“大人,装车之后要不要我们运过去？”
周凡：“不用运,你们只管装车。”
有了买盐的收入，洛王现在可是腰包鼓鼓，自然不吝啬这点支出。
“不用我们运啊？”有人惊喜道，按照他的想法，这十个钱包括了运送，那也是大活儿了，到时候可以分出一半人负责运送，没想到连运都不用，那岂不是六百钱能实打实赚到了！
周凡站在上面，仔细观察了众人的表情，看出他们都已经动心了，但还是走流程似的问了一遍：“诸位村长愿不愿意接下这个活儿，若是愿意，本官手里有一份契约，大家等会儿就来摁个手印，不愿意的呢，现在就离开房间。”
他等了几分钟，没有人站起来，更没有人离开。
见此情状，周凡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既然没人离开，那本官就当你们都愿意了。”
村长们自然是愿意的，要是村里知道他们拒绝了这么个赚大钱的机会，绝对能把他们从村长的位置上赶下去，严重点甚至连村子里都要待不下去。
周凡从袖中抽出两卷竹简，虽然纸已经在上层流传，但签订契约这些重要的事务还是会使用帛书或竹简。
“本官手上有一份契约，一式两份，我先给大家念一念……”
能当上村长的，尤其是离王都附近的村长，那还是认识那么几个字的，至少这份特意写成大白话的契约书他们都能听懂。一时纷纷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大家有意见趁现在就提出来，别等到时候车过来，你们又临时出点事情。”周凡的脸严肃起来，声音压低带出刻意的威严，“耽误了王上和国师的大事，你们可担待不起。”
一众村长早就迫不及待了，这种天降好事哪能往外推呢，就算有问题他们也必定在内部就解决了，绝对不会耽误正事儿。
当即就纷纷表示：“没问题，大人放心，我们村一定会听您的安排。”
周凡环视一圈，看得众人都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又连忙看回去，以显示自己的不心虚。
“如果没问题，那就来按签名按手印吧，一式两份，一份留在本官手里，一份由镇长保存。”
旁边杵着当了好一阵柱子的镇长闻言立刻上前，保证会存好这份珍贵的契约书。
名字签好，手印摁下，然后就是分钱了。
周凡在底层混过好几年，深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说的再天花乱坠也不如到手的好处。所以他在来之前就把洛王批下的专项款换成了钱，还有硬通货的粮食。
他根据特地从治粟内史处借来的铁渣镇户籍，按照人头数带来了一筐筐钱粮。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凡挥挥手，就有侍从掀开了藤条筐上盖着的粗布。
仿佛一个美丽的新嫁娘掀开了头帘，引得在场众人都齐齐伸长脖子看过去。
一贯为一千钱，这是在点完钱之后就串好的。
一串串钱安静地躺在筐中，看得村长们的眼睛都直了。
还有那一袋袋的粮食，能看出只是最便宜的栗米黍菽，像稻麦这种好吃的基本没有。但那都是粮食，实打实的没发霉干燥饱满的粮食！
有了这些粮，他们煮饭时就能少加两瓢水了！明年青黄不接时也不用饿肚子了！
不不不，众人的视线落在镇长手中的契约书上，他们现在有活儿干，就算真的青黄不接，也有钱买粮了！
众村长的心就跟泡在蜜水里似的，飘飘忽忽地就要往天上飞，但随后周凡的一句话就将他们打回了现实。
他说：“这些已经根据户籍分好了，诸位村长回去的时候就按照上头写好的村名领走。”
根据户、籍、分。
几乎每个村长都眼神闪烁着避开周凡的视线。
——这个时代有一项税就是人头税，一个人从生下来开始就要交税。所以有很多人故意不给小孩上户口，以此来逃避人头税。
所以每次上头来查人口的时候，都是他们最紧张的时候，但现在猝不及防就面对这个问题，让村长们有些手足无措。
周凡对于隐瞒人口的事也知之甚详，甚至他以前还干过收好处隐瞒人口的事。但现在身份改变，他自然是站在王上一方思考问题。
不过按照王上的意思，有把铁渣镇立为示范点的意思，他也不好因这种事追究惩罚他们。
说起来，示范点这个称呼还是国师无意间提起的，没过多久就被当做潮流传遍了整个洛城。
他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再贴切不过了。
周凡背着手踱步到前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本官也是在下面干过活的，对有些情况呢，不说一清二楚，但也是知道那么一些的。不过，现在王上特许不计较此事，只要把缺的漏的补上，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最后他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嘴：“听说国师赐下的仙种在汉中郡那边也是按照人头分下去，那仙种能亩产十石呢。”
就算是村长也是要下地刨食儿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最关切的词汇。
仙种，亩产十石！
铁渣镇这边因为有毒山在，别的镇都不大乐意与他们来往，所以消息不太灵通，国师的消息都传到三川郡去了，但就在王都附近的他们还对此一无所知。
周凡上前几步，随手抓起一把栗米，黄橙橙的米粒从指缝间滑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等村长们从他口中得到确定的消息，一下子炸开了锅，争先恐后地保证绝对会将最新的户口上报，绝对绝对不会漏报。
周凡看他们热切的模样，不得不提醒一句：“人头税不可免，你们别为了那点子小利虚报口。”
等村长离开的时候，每人身后都跟着几个壮丁抬着扛着钱和粮食，一个个都乐得合不拢嘴，带着东西赶紧往村子里赶。
他们还要抓紧回村通报这个好消息，那些出去找活儿干的大小伙儿们也等赶紧派人去叫回来，在外头一天三四个钱的活儿，哪有家门口二十个钱的活儿重要。
周凡赶回去复命的时候，正巧是洛王去长秋宫的时间，倒是难得地见到了国师。
不过他不是在长秋宫见到国师的，那边一直都是宫中不宣而秘的禁区，无国师召见几乎不会有陌生人求见。
他见到国师的时候，她正半靠在椅背上，手边是秋天的时令瓜果，不远处王上顶着烈日蹲在地上，抚摸着一块粗糙的石板。
周凡：？？？
“哈哈哈国师快来看，成了！成了！果真不裂！”就在他呆愣的功夫，王上已经大笑着走向国师，然后无比顺手地在她身旁坐下。
他听到国师对王上说：“取铁渣的人回来了。”
周凡一个激灵，敛袖立正站好，等待王上的垂询。
但洛王没有问他，而是先看向他身后的一名侍从。
那侍从躬身汇报他这一路的言行举动，事无巨细一丝不差，包括他对村长们意有所指和极具煽动性的话。
周凡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全身发冷，背后白毛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周凡。”他听到王上叫他的名字。
之后几乎全程晕晕乎乎地对答，直到走出匠作处，他恍恍惚惚地也只记得洛王的最后一句话：
“不错，以后匠作处的迎来送往就交给你了，周司徒。”
司徒？司徒！
他是司徒了！
直属于将作大匠的司徒！位置仅在十二卿之下！
一步登天不过如此。
虽然王上只让他负责了迎来送往的部分，但这在匠作处这种几乎全员技术宅的地方，跟独揽大权有什么区别？
他走在大街上，一时间只觉得天也蓝了，风也清了，连头顶的烈日都晒得人这么舒服。
望舒插起一块水果，随口调侃道：“恭喜王上又得一人才。”也恭喜我自己又得到一个好工具人。
卷，都给我往死里卷！
洛王：“多亏国师慧眼识英才。”他似乎并不想在周凡身上多谈，只一句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他的规划来，“我发现这水泥好用是好用，但结块后不能渗水，如果铺路需要提前做好排水工程，否则一下雨就会被水淹没。”
“在路中间留孔洞？在路边留排水沟？这事还需与人商议，”他邀请道，“国师可要同往？”个钱的活儿，哪有家门口二十个钱的活儿重要。
周凡赶回去复命的时候，正巧是洛王去长秋宫的时间，倒是难得地见到了国师。
不过他不是在长秋宫见到国师的，那边一直都是宫中不宣而秘的禁区，无国师召见几乎不会有陌生人求见。
他见到国师的时候，她正半靠在椅背上，手边是秋天的时令瓜果，不远处王上顶着烈日蹲在地上，抚摸着一块粗糙的石板。
周凡：？？？
“哈哈哈国师快来看，成了！成了！果真不裂！”就在他呆愣的功夫，王上已经大笑着走向国师，然后无比顺手地在她身旁坐下。
他听到国师对王上说：“取铁渣的人回来了。”
周凡一个激灵，敛袖立正站好，等待王上的垂询。
但洛王没有问他，而是先看向他身后的一名侍从。
那侍从躬身汇报他这一路的言行举动，事无巨细一丝不差，包括他对村长们意有所指和极具煽动性的话。
周凡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全身发冷，背后白毛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周凡。”他听到王上叫他的名字。
之后几乎全程晕晕乎乎地对答，直到走出匠作处，他恍恍惚惚地也只记得洛王的最后一句话：
“不错，以后匠作处的迎来送往就交给你了，周司徒。”
司徒？司徒！
他是司徒了！
直属于将作大匠的司徒！位置仅在十二卿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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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王上只让他负责了迎来送往的部分，但这在匠作处这种几乎全员技术宅的地方，跟独揽大权有什么区别？
他走在大街上，一时间只觉得天也蓝了，风也清了，连头顶的烈日都晒得人这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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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王：“多亏国师慧眼识英才。”他似乎并不想在周凡身上多谈，只一句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他的规划来，“我发现这水泥好用是好用，但结块后不能渗水，如果铺路需要提前做好排水工程，否则一下雨就会被水淹没。”
“在路中间留孔洞？在路边留排水沟？这事还需与人商议，”他邀请道，“国师可要同往？”个钱的活儿，哪有家门口二十个钱的活儿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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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不是在长秋宫见到国师的，那边一直都是宫中不宣而秘的禁区，无国师召见几乎不会有陌生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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