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曦钺双手搭在伊尔曼肩头,俯下身靠近他,可伊尔曼期待中的甜蜜一吻却并没有立即落下,迎来的是她的一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的口气并不严厉,脸色也是一如既往冷漠淡然宛若瓷器一般的无表情,可放在这句话面前,总让人觉得,她似乎是有点别的意思。
边曦钺如此脸色和神情之下说出这样一番话,实在是没法不让伊尔曼浮想联翩,他不禁“噗”地一下笑了出来,抬手抚着她的黑发,反问道:“你这是在吃醋吗?你竟然也会吃醋?”
边曦钺眼皮缓缓翻动,声音平淡地解释了句:“并不是,只是有必要知道。你得认真严肃地回答这个问题。”
伊尔曼的神色稍微严肃了些,抚弄着她如瀑长发的手却没停:“她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伙伴之一,也是我的挚友之一。”
边曦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伊尔曼忽然问:“你怎么看她?”
“有实力也有潜力,值得观望,不像其他那些,几乎无药可救。”
伊尔曼不禁莞尔,手落在边曦钺背上,缓缓轻抚:“但我觉得,除了丽莉有些顽冥不化让人头疼,其他人都还好。”
边曦钺叹了口气,终于身体一软,倚在他怀中,由于身形娇小,看起来她整个人几乎都要陷入他怀中:“你太宽容了。”
伊尔曼将那略显娇小的身体完全拥抱在怀中,唇边的笑容愈发温暖俊朗:“不好吗?”
边曦钺并未回话,只是在他的怀中蹭了蹭,像只小猫,让人怜爱不已。
幸福的清晨,始于心爱之人的怀中。
伊尔曼还没完全睁开眼,怀中的充盈感便让他的心也倍感充盈,嘴边也立即泛起笑意。而他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吻了怀中人的脖颈。
“亲爱的,你的伊尔曼为你提供叫醒服务。”伊尔曼恶作剧似的一边搔着她的脖颈一边轻声说着。
边曦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翻了个身,直接将伊尔曼压在身下,她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该回去了。”
伊尔曼也没多废话,撑起身体吻了下边曦钺,便立即下床穿过暗门回到房间。心中不舍,身体更不愿离开,可他的动作却没有半天拖泥带水。
他刚换好衣服,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伊尔曼,好了吗?”
是梵伏的声音。
梵伏和罗德并不是每天都来,但三个人早就习惯了一起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会主动来找他。
食堂里已经非常热闹,三三两两的小群体聚集在一起,享受着清晨的早餐和闲聊时间。
三个男生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伊尔曼注意到丽莉、妮可跟梵啬琳坐在一处,却唯独不见海娜,稍感纳闷地问梵伏:“哎,怎么没看见海娜?”
梵伏解答道:“今天是‘秋祷日’。海娜作为科恩家下一任家主,想必今年应该已经开始主持大事了吧,这次的‘秋祷日’应该就是由她一手操办。”
一听到“秋祷日”,伊尔曼不禁一怔。
“秋祷日”便是秋季祈祷日,于每年秋季举行,祈祷丰收。但这个节日跟大多数贵族没什么关系,因此这个节日对贵族们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有少数利益相关的贵族才重视这个日子,比如负责征粮税的科恩家族,为了保证每年的征税能顺利进行,便主动操持这个节日活动。
至于其他贵族,别说参加,压根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个日子。
但对伊尔曼而言,这个日子却别有意义。
九年前的这一天,秋季祈祷日在科恩家族的主持下正常进行,这也是年幼的海娜第一次站在父亲的身边参与“秋祷日”。出于孩童的好奇,以及抱着帮同伴捧场的想法,伊尔曼在家臣罗亚力泰特的护佑之下也来到位于城北的大粮仓前。
“舍伯恩叔叔,那些都是粮食吗?我们每天吃的食物都在这里?”年幼的伊尔曼仰起头,一脸纯真的求知欲的模样,很惹人喜爱。
舍伯恩低头抚着伊尔曼的头,一脸慈祥怜爱笑容,耐心为伊尔曼解答:“是啊,伊尔曼,整个熔城所有人每天的食物都来自这里,这里的粮食养育着熔城的所有人。”
“唔,我们就是为了这个而进行秋季祈祷的?”
“嗯,没错,只有庄稼大丰收,我们才能拥有这么多的粮食。”
伊尔曼那无比单纯天真的目光望着那些高高的粮仓,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对于那个“秋祷日”,幼小的伊尔曼并没有过多感觉。只是象征性的走个过场后,便打算同家臣返回。只是那天的黄昏格外好,伊尔曼不想坐马车,打算乘着落日的余晖,漫步回家。
为此,伊尔曼一直感激着那日绮丽至极的暮色。
伊尔曼还没走出多远,才刚刚远离喧嚣的人群,便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呼喊“救命”。
容不得过多思考,伊尔曼赶紧循着那声音跑去,呼救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却愈发清晰,那个是个女孩声嘶力竭的呼救声。
伊尔曼跑出了好远,才终于在一个小巷深处一个破旧木屋门外的枯井旁找到那个声源,但他却看不见她,只能听到那个女孩几乎要窒息却还拼命呼救的声音。
他所见只有一个禽兽宽大的背影。
伊尔曼双手攥成拳,对着那个背影怒吼:“喂,不管你是谁,赶紧滚开,放开那个女孩!”
眼看着那禽兽不为所动、毫无反应,伊尔曼从地上捡起石头,狠狠丢丢了过去,正中那人的后脑勺。那禽兽吃痛终于撑起身体扭过头,却很不耐烦地骂了句:“踏马的,臭小鬼要是不想死就赶紧给老子滚远点!别打扰你爷爷我的好事!”
伊尔曼终于得以看清,被那禽兽压在身下的,是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女孩,那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漆黑的眼眸格外醒目。她被男人死死压着动弹不得,可却还是趁此机会拼了命的大声呼救:“救命!救命——!救命啊——!!!”
伊尔曼已经气到有些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这种禽兽行径居然会发生在他眼前,放声怒吼道:“禽兽……快放开她!”
那禽兽却压根没打算理会伊尔曼,又俯下身去。来不及过多思考,伊尔曼从罗亚力泰特手中夺过猎枪,又冲着那男人吼道:“混蛋,你要再不起来我就将你就地正法!”
见那禽兽毫无反应,甚至已经开始解开裤子,伊尔曼直接朝着他脑袋上方开了一枪,那禽兽被枪声惊得滚到地上,抬起头,脑袋正对着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举起双手:“饶命,饶命啊!”
可这禽兽也并非没有头脑,正常来说,一个身高比猎枪高不了多少的男孩,怎么会能使得了猎枪?但看到那他一头光辉熠熠的白发,禽兽瞬间浑身一震。
罗亚力泰特站在伊尔曼身后,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缓缓开口:“你这蠢货,你知道你今天惹了谁吗?”
“你、你是……伊尔曼少爷?”禽兽的声音颤抖着。
罗亚力泰特一脚将这强壮如牛的男人掀翻在地,皮鞋直接踩在他脸上:“杂碎,要是不想死的话,我劝你今天立即消失,别出现在少爷面前,否则,你将死无全尸。”
伊尔曼的确很想一枪直接崩了这禽兽,但他并没有那么做,也没心思去看那禽兽屁滚尿流的样子,他随手将猎枪丢给罗亚力泰特,便赶紧冲到那女孩身边。
“你……你还好吗?别怕,不会有人再伤害你,别怕……”伊尔曼一边安抚着女孩,一边用那稚嫩的小手擦拭着女孩脸上的泪水。
那宛若天使般纯洁可爱的面庞,深深印在孩童纯真的眼底和心中。
伊尔曼将女孩扶起,顺带着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她身上的衣服虽然还能勉强遮盖身体,却已经被那禽兽撕坏了好多处;女孩身上受了很多伤,但万幸还没有被那禽兽侵犯。
“罗亚,把你的斗篷给我!”伊尔曼扭过头命令道。
罗亚力泰特立即将身上的白色斗篷脱下,恭恭敬敬地递给伊尔曼,伊尔曼立即将用那斗篷将女孩的身体包裹起来。即便男孩幼小,却本能地对女孩心生爱怜,就连说话时的声音也明显柔软温暖了许多:“别怕,没事了。你,还好吗?能说句话吗?”
女孩望着男孩的脸,艰难地发出怯怯的声音:“谢……谢……”
“你……疼吗?冷吗?”
犹豫片刻,女孩问道:“有东西吃吗?”
“有,当然有!罗亚,去买点东西过来!”
罗亚力泰特虽然不放心,却只能听从伊尔曼的命令,迅速离开。
伊尔曼则一直守在女孩身边,女孩那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让他忍不住抬手去抚摸:“真漂亮,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长发,真美……”
女孩满眼意外的望着男孩,眼中闪过一瞬的惊喜,但片刻之后便是失落,她还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女孩的眼中彻底没了光彩,声音也愈发空洞:“我,没有家。”
“没有家……”伊尔曼不禁错愕,整个人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脑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
曾经熔城里还常常能看到长着黑发、黑眼的人,但最近倒是完全看不到了。伊尔曼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女孩的处境大约和脑中的那些画面有关。
“那……我带你回家,你跟我回去,好吗?”
女孩抬起头望着伊尔曼,眼中的绝望还没有完全褪去,却多了一抹明显的惊喜和意外。
“不行,伊尔曼少爷,”可身后却忽然传来罗亚力泰特的声音,“她是史瓦茨人,老爷绝对不可能容许一个史瓦茨人踏入莱希茨的家门。”
这话伊尔曼不是第一次听,但他却第一次对此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史瓦茨人就不行?我会亲自去质问父亲。走,跟我走。”伊尔曼拉起女孩的手。
罗亚力泰特无法违抗命令,只好跟在两个孩子身后。
伊尔曼拉着女孩,刚走上大路,便撞见了科恩家的马车。马车在伊尔曼面前停下,车上探出个米色长发的脑袋:“伊尔曼,你怎么在这儿?上车,我们一起回去。”
伊尔曼刚打算跟海娜说话,身后的女孩却忽然挣开了他的手,撒腿跑掉,她跑的飞快,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刚才那是什么?是个史瓦茨人吗?”海娜皱起眉,满眼疑惑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厌恶。
此时车上的大人也忽然开口:“伊尔曼,你居然跟史瓦茨人混在一起?这事你父亲知道吗?”
车上的其他几人也一脸的疑惑和厌恶。
罗亚力泰特赶紧替伊尔曼解释道:“刚才只是个史瓦茨的乞丐,伊尔曼少爷好心,施舍了一些食物和水而已。”
车上几人的表情这才松下来,海娜重新露出微笑对伊尔曼伸出手:“来,伊尔曼,快上车吧。”
伊尔曼望着黑发女孩消失的方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如此难受。她还受着伤呢,他也还不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