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Chapter71因洛芙

无论心中多么焦急，伊尔曼也没法提高音量，敲门的声音也不能太大。

伊尔曼站在这扇门前，用慎重的力道敲着门，用不高的音量对着门说话，声音极尽温柔，且一直都是安抚、商量的口气。即便门的另一边没有一丁点声响，甚至无法确定究竟有没有人，伊尔曼依然没有停下。

直到十几分钟后，那扇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了，伊尔曼还在敲门的手差一点敲到对面边曦钺的头。

“曦！”伊尔曼大喜过望地抱住边曦钺，“我知道你一定会舍不得我。”伊尔曼的心中的确有些窃喜，因为他原本是抱着半个小时打底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提前了许多。

边曦钺叹了口气：“的确不得不让人担心你把手给敲断了。”

虽然门被打开，可边曦钺明显不同于以往，她的脸色明显不太好，似乎也没什么兴致，还明显想要逃离他的怀抱。

原因，根本不必问，也无需说明。

边曦钺从他的怀抱中脱离，特地远离几步，依然背对着他。

“我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开导，况且，那些话你都已经说了一百遍了，不必再说，今晚你还是回去吧。”

伊尔曼不禁暗暗叹息。即便一年之中的这几天里，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会不可避免的跌至谷底，尽管伊尔曼每年都付出努力，却也不敢在这几天里太过亲近她。但这一次，伊尔曼还是察觉到些许异样，无论是她今晚的反应，还是她今天白天的举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边曦钺背对着伊尔曼，心中犹豫不决，伊尔曼悄无声息地凑到她身后，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温润如暖流的声音包裹着边曦钺：“曦，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边曦钺长叹了口气，很艰难地开口，缓缓说道：“就在昨天，我又失去了一个同胞，是被一群拜锶族的孩子亲手杀死的。”

伊尔曼瞪大双眼，紧紧皱起眉头，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只是每一次听到，还是会在心底激起不同的波澜。而这一次的这起波澜更加剧烈：究竟是怎样的环境，能将原本天真无邪的孩子养成一群可以肆意剥夺他人性命的刽子手？

但他也瞬间理解了边曦钺今日的反常，甚至说，今晚她还能为他开门，都已经相当奇迹。

“对不起……”开口，他的声音无比沉重。

边曦钺叹着气，声音依旧低沉：“不是你的错，用不着你来道歉。”

“是我的错，莱希茨家的错，便是我的错，我无法推脱。”

边曦钺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并未言语。

伊尔曼忽然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拉起她的手，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地对她说：“你打我。”

边曦钺别开脸：“说了不是你的错，别这样。”

“我短时间内没法还你公道，也没法做出任何改变，这是我欠你的，该打。”

伊尔曼早就不是第一次用这种近乎“恕罪”的方式来央求边曦钺，但边曦钺也并未有一次将怒火肆意倾泻在伊尔曼身上，倒不是她多好脾气、多大度，仅仅是因为她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而伊尔曼一次又一次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边曦钺，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自虐倾向，只是觉得她的情绪需要倾泻口，否则，那些情绪在她心中积攒起来，，绝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看着她被逼到黑化，更不想看到她被逼到崩溃。她就像是夹在两个种族之间的一块石子，被无情的碾压着。

片刻后，伊尔曼又开口道：“我会尽快查清……”

“不必了。”没等他话说完，边曦钺便皱着眉头将他打断。

伊尔曼无奈叹息。

她不去追查凶手、犯人，当然不是因为她对那些毫不在意，更不是因为不想了解真相，也断然不可能是不想为同胞报仇，而是直接将这份罪责记在了所有拜锶人头上。

事到如今，解释太多并无用处。但两个人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闹别扭，如果连这种程度的问题都无法内部消化，那么两个人最初也根本无法在一起。

伊尔曼只好将边曦钺抱住，一吻印在她额头，低声重复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边曦钺叹息道：“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必再说了。”

这件事和伊尔曼毫无干系，但只要“海尼根之日”的悲剧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两人之间的巨大隔阂便会一直存在。

边曦钺和伊尔曼的心情都是无比复杂煎熬。可时至今日，边曦钺没法再像从前一样任性执拗，更没法将仇恨和怨气肆意对人发泄，也无法随意迁怒他人，特别是眼前这个曾经被她深深伤害过却依然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地为她执着付出的男人。

根本不再需要任何验证，边曦钺也早已确信，他便是这世界上最珍视她的那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只是，每年的“海尼根之日”，都是对两人的一次巨大考验；就像是天意一般，每年的这个日子，也总会发生点什么，像是故意给这对情人施加的定期考验。而每一次两人之间遭遇挫折之时，他和她总会不约而同地想起几年前，两人第一次闹矛盾之时。

可事情若是仔细说来，还得从头说起。

边曦钺刚走出荆棘林时，还不是后来那副“完全体”的造型，只是每次出门前也都会“打扮”一番，戴上乱蓬蓬的假发，脸上涂抹些许泥巴；因为没有好衣服穿，她便一直披着伊尔曼送她的那条斗篷，好在那斗篷质量相当过硬。

情侣的热恋期，往往是在关系确定最初时，这对小情侣也一样，在伊尔曼的主动攻势下，两个人的发展也相当顺畅，相处得也相当亲密愉快。

伊尔曼更是变着法的讨好他的小心肝，每次见面时，总要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有点心、糖果，也有饰品、衣物，可莱希茨家的衣物都很显眼，穿在边曦钺身上根本不合适，她便没收；而那些好看的饰品，对那时的她而言也毫无用处，只显得累赘，尽管她眼中透露着喜欢，却依然没收；于是后来伊尔曼便只带食物来，至少这类礼物她都不会拒绝，且很喜欢。

伊尔曼还有个执拗的习惯：每次见到边曦钺时，他都要用手帕为她擦去脸上的泥土；在分别之前，会再亲手为她往脸上涂抹泥巴。尽管边曦钺觉得他这行为相当“脱了裤子放屁”，但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她便依了他。

尽管两人见面的机会不算很多，每周也就两三次，每次见面能相处的时间也很有限，可伊尔曼还是乐此不疲，每日都盼着数着见面的日子，为了保护她，每次见面都必须要避开其他人。最初两人幽会的地点还不是那个“老地方”，而是在荆棘林外的一处僻静之地，但后来的某日，那里也突然变成了荆棘林的一部分。

两人都很珍惜每次难得的见面机会，相处得很融洽，两人谈天说地，还常常一起唱歌、说笑，时间过得飞快，却分外快乐。但促成这一局面的一个前提是，两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某些话题。

直到又一个约会日，那天的天气极好，外面艳阳高照，气候炎热，可正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约会之地才更显惬意。伊尔曼满心欢喜地带着边曦钺最喜欢的巧克力和曲奇，可等待了许久，竟也未见边曦钺的影子。失望至于，他也有些生气。

她分明知道两人见面的机会多难得、每一次的约会多么艰难，可她居然爽约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伊尔曼第一次来了些“少爷脾气”，将礼物狠狠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甚至发誓再也不见边曦钺，还在心里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可转过身，还没等离开，就已经后悔，立即开始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又担心她真的在也不来。

他失落又难过地将一地的狼藉收拾好，还默默地对着空地道歉，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知道他今天失态的模样……

第二天，他又提前来到约会地点，好在这日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伊尔曼心中窃喜，可却故意板起脸，冷声质问道：“昨天为什么没来？给我个解释。”

边曦钺却低头不语，脸色也不太好。

“喂，你昨天放了我鸽子，连个招呼都不打，难道连个解释和道歉也没有吗？你分明知道我们见一次面多难、相处的时间多有限，可你居然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边曦钺抬眼看了看伊尔曼，眼神中的极力隐藏的落寞和无奈不易被察觉。

“喂，说话啊，你到底什么意思？”女孩的反应让少年变得有些急躁，他忍不住皱着眉头、跺着脚催促着、质问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叹着气开口道：“伊尔曼少爷，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抱起肩，“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重要日子比和我见面更重要。”

边曦钺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望着伊尔曼的双眼，出口的声音掺入了过多的苦涩而变得有些沙哑：“伊尔曼少爷，我非常感激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性命是你的，让我为你去死也可以，让你直接夺走我的命我也毫无怨言……”

她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异常艰难，这话也听得伊尔曼有些害怕，她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为什么要说这些？

“可是，在那之前，能让我亲手杀死你的父母吗？”这一刻，她眼中的恨意和杀意是那么清晰。

伊尔曼怔在原地，一股恶寒迅速攀上脊背，让他几乎要浑身发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他这是要亲身经历“农夫与蛇”的故事吗？他亲手救下的女孩，他用心呵护的心上人，居然扬言要杀死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