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
被认为是怪物无所谓、被说成天灾无所谓、被当做什么奴隶也无所谓。
虫子们的想法,打从心底就无所谓。
只有一点不爽罢了,打搅他睡觉的家伙,不让他吃饱的家伙,这些可笑的蚂蚁迟早会被他踩碎。
那一天不会远。
可是出现了一个意外。
“狗狗狗狗,帮我过个幸运嘛。”
她总是笑,撒娇并不讨人厌。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舔!”
她有点甜,血的味道还不错。
“遇见困难睡大觉!”
她小小一只,抱着感觉还不赖。
“明明是你带坏我的!”
她咬他,牙齿没长好的小虫子。
想吃他吗?
两面宿傩把她的头按下去。
先喂饱她,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
她莫名奇妙跑了,又偷偷摸摸回来。
她朝他挥手,“那个啥,我先回家了哈。”
她说,“待会你把里梅他们也带回家哈,拜拜。”
她的脸很红,说那里是他的家。
那是你人生中第一次耍流氓,虽然两面宿傩只是一个纸片人,你还是觉得有点羞耻。
你和他叽里咕噜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后就跑到没人的地方自尽回家了。
回到御帐台,看见熟悉的舞子,你才从刚刚的尴尬之中缓过来。
你一头扎进浴池里,享受着舞子给你的按摩,“舞哉有过来找我吗?”
舞子摇头,“但是公子寄来了很多信呢。”
还真的写信啦?你想起自己这一次又没遵守承诺,有些心虚,“我待会就去看他。”
“现在外面正是暴风雨呢,据说有人触怒了风神,屋子都被掀起来了。”
舞子劝你,“姬君还是等天气好转再出门吧?”
好家伙,闹台风了吗?
你顿时打消了出门的心思,反正boss已经打完了,你有的是时间去看舞哉。
你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澡,然后又躺到床上准备美美睡上一觉。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天靠着大爷睡的缘故,你躺在冰冰凉凉的被子里,第一次失眠了。
你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舞子在一旁给你按脑袋,“姬君辛苦了。”
你点头,确实蛮辛苦的,“距离我上一次回来是多久?”
舞子告诉你,又是四年。
又是四年吗,因为都是小组作战,你感觉这次的四年要快上很多,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咻的一下就过去了。
既然睡不着,你干脆爬起来去看舞哉给你写的信。
保存信件的和室就在你的寝殿附近,你没理会一直追在后面叫你穿鞋的舞子,一股脑跑了过去。
这里点着香,熏烟缭绕,敞开的矮箱里信件叠得整整齐齐。
你拿起一封信打开,舞哉这小子在学画画。
上面几尾鱼画得不伦不类的,他说这些也请姬君赐予名字。
你感觉好笑,走到书桌前提笔想回信,泛黄的信纸被微风掀起一点,你抬指压住,看见了日期。
已经是十年前了。
手里的毛笔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你转头看向那几个箱子,舞子说里面的信是按照日期排列的,足足有两千多封。
“一开始每天都会收到公子的来信,但是近两年来……”
你没有听完舞子说的话,赤着脚跑到村口,拿出背包里的马鞍随便套在马上,向平安京赶去。
回信太慢了。
你要去见他。
暴雨,马奔跑得很不快乐,你浑身都湿透了,到了城里又一路踩着水坑跑到产屋敷家门外。
你长高了很多,但这一次依旧在爬墙的地方被拦住。
“姬君……?”
产屋敷家主问你,“姬君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请进。”
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是来找舞哉的。”
他面色动容,“如此暴雨……”
他把手中的伞移到你的头顶,很快,雨夜里多了两个湿漉漉的人。
舞哉的母亲站在舞哉的院子前等你,远远瞧见你来了,她立即跪下去。
“姬君,求姬君救救舞哉。”
你感觉有点冷,声音都在打颤,“舞哉怎么了?”
她用力推开要扶她起来的侍女,扯着你的裙角,雨无情地砸下来,女人不断眨起眼睛,柔美的脸显得异常凄楚。
“姬君,姬君,不要再抛下舞哉,求您了,求您了,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
雨好大,风好冷,她的手好冰。
“我不会抛下他。”
你把她扶起来,“我保证。”
舞哉的院子已经面目全非,满院的花消失了,那几棵树也不见踪迹,池塘好像被填了起来,庭院里的假山也被砸掉了。
不变的唯有空气中沉郁的、腐朽的药味。
你轻轻推开门,看见一个好像已经死掉的人。
产屋敷舞哉就像一棵枯萎的草,从前苍白俊秀的容颜灰败凋零,清亮的眼睛黯淡无光,原本还有点肉的脸颊深深凹陷进去。
如果去掉那层人皮,他就和你在黑暗空间里打的骨头骷髅没什么两样了。
他的母亲满脸忐忑地看着你,“舞哉会好好调理身体,会重新好看起来……”
怎么会病成这样?
你走到他床边喊他,“舞哉。”
他就像失去灵魂的人偶,没有给你任何回应。
“舞哉,姬君来了,是姬君呀!”
产屋敷夫人轻轻摇晃着他,听见姬君两个字,舞哉才有所反应。
他抬起手,像是想捉什么东西,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然后,他柴火一样的手无力地垂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捉住他下坠的手。
“治疗舞哉的医师呢。”
产屋敷夫人去请他们,你把舞哉抱紧怀里,他的体重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这游戏真的是会折磨人。
你给舞哉用了几次治愈技能,好像没有任何作用,舞哉的医师们过来了。
他们说舞哉这是失去了生的希望,说他封闭了自己,说他……
“我不想听这些。”
你看着他们,“怎么治好他?”
医师们面面相觑,束手无策,你知道舞哉只是一串数据,他的病也是游戏的设定,于是你问系统,怎么治好舞哉。
系统给你发了一长串的任务。
【每日任务:
拥抱未婚夫1/10
和未婚夫说话0/100
和未婚夫……】
能治就行!你松了好大一口气,那些压在心底的愧疚感也消散了许多,开始每天兢兢业业打卡的日子。
“每天起床第一句,舞哉你真了不起!”
你整天抱着舞哉嘀嘀咕咕,嫌走来走去麻烦,干脆在他的院子里住了下来。
产屋敷家的人都很听你的话,短短一个星期过去,你们的小院就重新种满了花,你叫人移了一颗樱花树过来,还打了一个池塘,里面放进去一些金鱼,家主带着人造了一个凉亭,打了一个秋千,送来两张摇椅。
舞哉渐渐有了反应,身上的肉也慢慢养了回来,他很粘着你,药都要你喂才肯喝,他非常喜欢晒太阳,会在阳光底下眯起眼睛,然后和小猫一样缩在你怀里。
你每天都和他说一点话,一开始是说闲话,到后来你开始说自己的事。
你来自哪里,你的家乡有多美,你最讨厌学校里的哪个人,那些臭领导有多惹人烦,你穿进来的时候购物车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买。
你和他说院长妈妈经常叫你带小孩,那些小屁孩很听你的话,你简直就是孩子王,不过他们坏得很,有些还会偷你的钱。
你可生气了,小的时候再苦,你都没有偷过钱。
你又说那时候和人一起捡垃圾,那个人竟然趁你不注意提着你的蛇皮袋子跑了,你到后面死命的追,死命的追,可是还是没追上。
你气得在马路牙子上崩溃大哭,那个时候你还幼稚地想,要不死了算了,你死了,院长妈妈就会狠狠惩罚那个人。
你说你好想院长妈妈,好想家,你拼了命读书,拼了命赚钱,刚刚才买回来一套30平的小房子,还没住几天就穿进了这狗地方。
一只手摸上你的脸颊,“不哭……”
你愣住,低头看,是舞哉。
他费力地把自己撑起来,你赶紧抱住他,“想干嘛就告诉我,别自己动。”
他看了你好一会,“舞哉想惩治所有让姬君伤心的人,想帮姬君做些什么……”
然后,他突然就哭起来。
“我好没用。”
他哭声细弱,像是折断翅膀的幼鸟。
“就连在梦里,舞哉也是一个废人……”
刚好一点就哭,别到时候哭晕过去,你点了点他的额头,“想帮我做什么?”
他点头,握住你的手,“舞哉不想做一个无用之人,不想被姬君抛下。”
“想帮我做什么,那你就好好养病,不要让我担心。”
他看着你,“姬君会担心舞哉吗?”
“当然了。”你帮他擦眼泪,“这么久不来看你是我不对,以后会多来陪你玩,和你一起晒太阳,好不好?”
舞哉露出晕乎乎的笑来,“姬君,可以再梦见姬君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死在这样的梦里,死在姬君的怀里,那该有多好……”
这呆瓜怎么还以为他在做梦,你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还有,你没在做梦。”
你叫他看周围,“你看,我们画上去的东西都实现了,你也要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外面玩。”
他看了小池塘好一会,然后勾住你的脖子。
你没制止他的动作,“想干嘛?”
他轻轻跟你说,“舞哉可以冒犯姬君吗?”
冒犯?怎么冒犯?这家伙想打你不成?
你几次三番鸽了他,那些信也从来没去看,你很心虚,反正这家伙病歪歪的也打不痛你,你打算顺着他。
“行。”
你笑着看他,哄小孩一样,“随你怎么罚我。”
他睫毛颤了颤,然后凑过来。
啾在你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