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大人的家。
大人身上总是有浅浅的香气。
每每靠近大人,里梅就感觉自己是一只正在晒太阳的动物。
阳光经过长毛阻碍,再抵达肌肤的时候,就会显得极其温柔缱绻。
好暖,好舒服,但是好少。
里梅会不自觉地去追寻这样的香,要再多,再多一点。
被她注视的时候,被她抚摸的时候,大人身上的香气会变得浓郁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就已经让里梅要忍不住叫出来了。
好舒服。
大人的家中处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也处处都能寻见这样隐秘的香气。
大人没有回来的第一天,里梅得到了她用过的茶杯。
是在那只讨厌的狐狸手里抢过来的。
第二天,玉藻前帮村民割完水稻,得到了大人用过的镰刀。
第三天,玉藻前陪孩子们捉迷藏,得到了覆过大人眼睛的布条。
第四天……
里梅通通抢了过来。
舞子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还给了他一口箱子。
“姬君最是喜欢用这样的箱子装东西了。”
所以里梅也喜欢,他把抢来的宝贝都藏进这个箱子,大人不回来的时候,他就守着箱子,等大人回来,他就守着大人。
讨厌的狐狸总是天黑才会回家,于是他每到黄昏就会等在外面,看他今天又找回来什么宝贝。
脚步声传来,里梅想也不想就发动了攻击。
身后的人灵巧躲过,还发出一声轻哼,里梅知道,是大人回来了。
大人总是会在不高兴的时候哼一声,里梅背对着她,却可以在一秒钟清晰地勾勒出她此刻的模样。
没有经过刻意修剪的可爱眉毛会轻轻蹙起,清亮的双眸微眯,嘴角反而会有一点上扬。
大人哭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害怕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扬起嘴角,露出叫里梅好心疼的笑。
大人的声音好甜,连带着骂人也像是在撒娇。
大人的手软绵绵的,拍在他的头顶,像是爱抚,“你翅膀硬了!”
大人夹起饺子喂他,在有点暗的厨房里,她背着光,连头发丝都变成了金色,牵引着他的全部心神。
想要大人只看着他,想要将这一刻永远刻在时光的长廊里。
大人凑近他,香气更加明显了:“我在一个饺子里包了铜币,吃到的人会心想事成哦。”
里梅看向那锅饺子,好想全部都吃掉。
“想什么呢!”
大人又在撒娇,“待会轮着吃,不许作弊!”
里梅没办法拒绝他的大人,于是他被大人拉着去见所谓的新朋友。
长得还算过得去,就是太弱了,身上披着的……
是大人的衣服。
大人的香气和别人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就凭这一点,里梅就有理由杀掉他。
“是主人的未婚夫呢。”
未婚夫?
里梅这才正眼瞧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怎么看都是一个废物。
里梅没有打算在大人面前杀人,他凝起冰,只是想叫那个人认清楚自己的斤两。
“你这废物也配。”
大人没有关注他们的争斗,只留下讨厌的狐狸在一旁叫唤。
“哎呀呀,里梅你这就不对了,你不能因为爱慕姬君,就对公子不敬呀,就算姬君对你也颇有偏爱,但是按照人类的规矩来说,公子是正室,你是侧室呢,你得尊敬公子才行。”
爱慕?
里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爱慕大人吗?
因为分神,几把长刀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
里梅被黑衣人压制,跪倒在地上。
那个人推着轮椅过来,“你对姬君还有用处。”
他在他的面前整理大人的衣服,叠得缓慢细致,叫里梅可以看清楚上头的每一根金线。
“所以这次且饶过你。”
他苍白细瘦的手腕抬起来,手里拿起小刀,“你记好了。”
少年笑得温柔而又轻蔑,“像你这样的狗,姬君养多少条也没所谓。”
“但是,”
产屋敷舞哉一刀一刀划在自己的脸上,“你没有胡乱咬人的权利。”
杀了他。
产屋敷舞哉。
里梅记下这个名字。
把他的牙齿打碎,把他的脖子拧断,让他像今天一样跪在自己面前。
把他手中的那件衣服抢回来。
你在大爷怀里美美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天已经黑透了。
呜呜呜还是在这里睡觉舒服,毕竟睡了四年呢,身体都记住了。
你打算回去就买一个大爷一比一的抱枕,再找一款差不多的香水搞代餐。
你一醒来就看见两面宿傩在凶小弟,“你在教我做事?”
里梅浑身是血,跪在旁边,“里梅不敢。”
然后里梅看向你,“大人。”
他朝你笑,眼睛红红的,跟小兔子似得,“里梅受伤了。”
了解,打完架来找医疗兵了这是,你从大爷怀里钻出来,叫憨子给你弄干衣服,然后抱住里梅,“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宝贝。”
在宿傩面前,这家伙乖得很,一点也没有厨房里的黏糊劲,你不由得感叹里梅在他老大面前还是很要面子的嘛。
一不小心就睡到了天黑,好在你做的菜不会变冷变质,你把宿傩也喊起来,一起走到了吃饭的地方,发现人都不见了。
“舞哉呢?”
舞子告诉你,舞哉在你存信件的房间里。
提起这个,你多少有点心虚了,你叫兄弟们现在这里等着,自己一个人去找舞哉。
他背对着你,好像抱着什么东西在哭。
哎,大过年的真扫兴,你有点无语,“舞哉啊。”
他一颤,“姬君。”
“怎么了这又。”
你走到他身边,低头一看,好家伙,这小子漂亮的脸蛋都被划得一塌糊涂了!
可恶,知不知道你为了养这点肉努力了多久!
你心头火起,把舞哉的伤治愈了以后,他还在那里哭,“血滴到姬君的衣服上,把姬君的衣服弄脏了……”
这傻子!一件破衣服有什么要紧的,“你脸上的伤是不是里梅搞的!”
他目光躲闪,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你简直快气死了。
里梅这个混蛋,怎么打人专门盯着脸打!
玉藻前也就算了,那家伙能跑,耐揍,可是舞哉这么柔弱,哪里经得住他三拳两脚的!
舞哉又把你的外套递给你看,那上面的血迹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你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在里梅扬言要报复服装店二美子的时候,你就意识到他是一个反派,但是你内心还抱着这家伙一直跟着你,也没时间做坏事,说不定会变成一个好人的幻想。
但是现在,他对一个无仇无怨,还上门给他送礼的病人也下这么狠手,可见有多么残忍。
还有玉藻前,果然妖怪就是妖怪,竟然编出什么打架是友谊的证明这种瞎话来骗你。
他也不看看现在都打成什么样了,刚刚舞哉那副可怜样,哪里能是友谊的证明,反派的证明还差不多!
从头到尾,玉藻前都没有来找过你,说明他根本没把你的话当回事!
舞哉还在一旁劝你,“姬君,是舞哉不配,姬君莫要同他们置气……”
你脑袋都气得有点发昏了,你开始怀疑你带着这些妖怪反派到底能不能做主线,他们不会在你做主线的时候搞破坏吧?
舞哉见你这么生气,在你怀里发起抖来,“都是舞哉的错,是父亲挂念舞哉,才叫舞哉带着家中的剑士出门,若是早知晓姬君有治愈伤口的能力,舞哉便不躲了,叫里梅出出气……”
“你别说了。”
你听得烦,这小子怎么跟个包子一样,“别人打你,你就要打回去,不能总在自己身上找错处。”
他点头,轻轻拍着你的背,明明在哭,可是却反倒安慰起你来了,“动气伤身,为舞哉动怒不值当……”
这时候背后传来一声:“主人。”
你回头看,原来是玉藻前来了。
他竟然也是一身的伤,伤得还挺重的样子,走两步立马就摔在地上了。
你无语,给他来了一套大治疗,“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从玉藻前嘴里,你听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版本,里梅和舞哉打得有来有回,玉藻前见他们打上头了,想去劝架,反倒被他们打了。
呵呵,把你当傻子呢,这狐狸会有这么好心。
但是你也不打算刨根问底,反正他们打架,雨你无瓜。
总归三个人都是受了伤没错,里梅和玉藻前伤得最重,相比起来舞哉只被划了脸,也没吃多大的亏。
这么想起来,里梅这小混蛋还是很有分寸的,打上头了也只打了脸,要是对别的地方来一下,舞哉不就死翘翘了吗。
玉藻前受了重伤,不来找你也能说得过去,你顿时感觉兄弟们又有救了,心情大好。
你把舞哉抱到轮椅上,给他擦干净眼泪,“不哭了啊,乖乖的,你看里梅和玉藻前伤成这样都没哭,你是不是男子汉了还。”
玉藻前笑了出来:“感觉公子很有童真呢。”
你点头,“舞哉和你们不一样,他还是个小孩子。”
玉藻前笑:“是呢,公子还是小孩子,怪不得姬君如此宠溺。”
舞哉沉默着不说话,你拍了玉藻前一下,“他面皮薄,你别笑话他。”
你们推着舞哉走了一会,兄弟们可算是齐聚一堂了。
你劝了半天,舞子也不肯和你们一起吃,你只好遗憾把她的那份划给自己了。
你举起村民送的米酒,“先说好啊,不管下午发生了什么,待会谁都不许扫我的兴。”
你一口干了,然后开始给兄弟们分菜,日本人嘛,吃饭都是一碟子一碟子的。
大家伙都很乖,里梅和玉藻前吃得很哈皮,还会大力夸你,舞哉有很多菜都不能吃,但是也会笑眯眯地夸你,大爷就没什么表情地喝酒,好像对酒还蛮能接受的样子。
吃到一半,你站起来,“我包了饺子。”
大家伙都看着你,你煞有其事地说道,“按照我家乡的传统,我在一个饺子里面包了铜币,吃到这个饺子的人心里想的事情就会成真。”
里梅早就知道这回事,神色立即严肃起来,紧紧握着筷子。
这家伙会用筷子,下午在厨房还想偷懒,在那装不会,你现在也懒得和他计较。
舞哉眼巴巴地盯着你看,乖得要命,玉藻前也很捧场,只有大爷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这傻子,你才不和他一般见识,你开始分饺子,“里梅一个我一个,舞哉一个我一个,小狐狸一个我一个,狗、宿傩一个我一个。”
大家伙对你分饺子的方式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玉藻前还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推到了你面前。
摇曳的烛火衬得他的面容愈发精致,瑰丽的紫色双眸中满是动人的光,就连那一缕显得有些奇怪的刘海也变成了最佳配饰:“主人之愿,便是小生之愿。”
你一时间感觉餐桌上只剩下你和他,你们四目相对,他朝你笑,“若是主人心想事成,那小生也就一生无憾了。”
你感觉自己多少有点醉了,迷迷糊糊地把饺子接过来,直到舞哉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你的脑子才清明一些。
“那个,不能作弊的啊。”
你把玉藻前的饺子还给他,“好了好了,谁吃到有铜币的饺子记得把那个铜币还给我啊,别咽下去了。”
最后的赢家是大爷。
这家伙在你的逼迫下一脸折磨地吃了两三个饺子,然后朝你伸出舌头。
漂亮诡异的咒印上面躺着干干净净的一枚铜币。
你把铜币拿出来泡水里洗洗,“可恶的家伙。”
这bug一样的幸运值为什么没安在你身上。
“可笑。”
他像是喝得有点多,又像是吃了菜需要补充能量,把你一整个扯进他的怀里,呼吸洒在你的脖颈,“心里想的事要依靠一个铜币去完成,是废物吗。”
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打他,“不许说扫兴的话。”
“嘁。”
他埋进你的颈窝,体温很烫,“饿了。”
你想到兄弟们都在好好吃东西,这大爷却要被你折磨,也有点心软,“行叭,那你轻点。”
舞哉喊你,“姬君……?”
你侧过头,就看见兄弟们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看着你俩。
你迷惑,“干嘛,吃你们的啊。”
两面宿傩这傻子又在舔,你回头拍他,“干嘛!说了不要舔,很痒的知不知道!”
他真的喝多了,竟然有点乖,懒懒地应一声,抬起头有些迷蒙地看着你,“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