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毕自严仍然堵车于京师的道路上的同时,懒狗魏忠贤才刚醒。
他很久没睡这么好,原因不仅仅是旅途的疲惫,更多的还是锦衣卫在身边,任谁心也难安。不过昨天他到睡了个好觉,就像锦衣卫不在一样。
见到魏忠贤已经醒了,马上有小太监伺候他更衣,吩咐驿站的人把早饭盛上来。
魏忠贤一边吃着粥一边向站在身边的手下问:“最今有什么消息吗?锦衣卫现在在干什么呢?”
“回督公,锦衣卫昨天半夜就走了,骑马走的,向驿站要了不少快马,一人两马,换马不换马,估计今天他们就能到大同了。”
“锦衣卫独走了?!”魏忠贤把碗放下,思考了一些,又把筷子也扔到了桌子上“不休息了,现在就走吧,今天下午要赶到天成卫。”
应该说,魏忠贤的形容词并不准确,独走这个用法不太恰当,并且有诬蔑的倾向。锦衣卫自有皇帝交给他们的旨意与命令,但显然,其中的内容是魏忠贤自己所不知道的,这让他变得有些紧张与急切起来。
话分两头,锦衣卫日夜兼程,如今已赴大同境内。锦衣卫出动的消息并没有在山西的官场上传开,甚至连京城的大臣们对此也知之甚少,可以说这此行动是很隐蔽的。而能让锦衣卫如此重视的,自然不可能是仅仅一群商人而已,他们还不配,锦衣卫要来调查的是官商勾结。
东厂与锦衣卫是两条线,一明一暗,东厂负责抓捕那些卖国的商人,并且尽可能的搜刮些财富来暂时缓解财政的漏洞,而且锦衣卫是真正要干正事的,他们负责的是处理官场上的蛀虫。
从正规性的角度上来说,锦衣卫其实并不是最适合的部门,这件事的应该就要给文官的检察机构,但是朱由校不信任他们。
凭良心说,山西的商人大多都没有做什么太过卖国汉奸的勾当,但那些规模大的巨头们却是一个也跑不了的。作为现代人,应当有这样一个认识:晋商汉奸是绝对的少数,山西人抵抗清朝是非常激烈的,否则也不会有大同,泽州,蒲州等等屠杀了。
而且仅仅凭商人自发性的逐利而走私是成不了气候,因为有国家暴力部门的制裁;但很显然,大明朝的暴力部门并没有给他们应有的打击,反倒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他们助力,没有山西官僚们的支持,晋商们的“生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保证这么长的时间与这么巨大的规模——如今的现状是卖国商人与贪腐官僚共同‘努力’的结果。
历史上,明(汉地)与女真一直都有合法的贸易往来,而且作为交易地点的马市还很繁华,但有些东西是政府明令禁止交易的,初期只限兵甲、火药等,但是到成化初年连铁器也不允许,自后金建立以后包括粮食、盐在内的一切战略资源都被禁止了。
从理论上来说,后金境内的生产建设行为基本上已经在它野蛮的征服与统治下,被摧毁殆尽了,并且短时间根本没有恢复的能力一一现在的后金集团根本无法自给自足。如果这种严格的经济封锁可以被执行下去的话,那明朝甚至可以达到不战而使后金因为经济问题而内部瓦解的结果,但很显然此时的大明根本没有这种能力。
明中央政府确实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也制定了详细的政策,但是在地方上,它是完全无法落实下去的。
“…又有假此(马市贸易)窥觇虚实者,中国罔利之徒,与直结交,甚至窃买军器,泄露军情,虽有监市分守等官,势不能禁。”才是地方真实的写照。
哪怕是在现代仅仅接受过初中阶段教育的人,也能清楚的认识到供需与价格的关系。而因为此时辽东后金统治区内需求与供给之间的巨大落差造成了价格的急剧上升,并且因为明政府的经贸禁令使得任何一个稍稍有头脑的人都能认识到:这有利可图,而世界上永远不缺少那些胆子大的人。
这是自然规律,无法避免的。资本,是独立于皇权、教权的另一种强权。资本的本质是获得利润,资本的本质不是物,而是体现在物上的生产关系。
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敢犯任何罪行。
在历史上漫长的明清(后金)战争中,满清入关前所需的几乎全部的火药、八成的粮食和超过六成的金属,都来自“诚信”通天的晋商。通过晋商,后金才可能把劫掠来的财物、古董和金银购变成粮食,来养活被掳掠来的几百万人口。
在大明国内,陕西大饥荒的时候,晋商与后金进行了足以支撑百万人口的粮食交易;伴随着后金的清查所谓“无谷之人”,并谕令八旗官兵“应将无谷之人视为仇敌”,“捕之送来”,“杀了从各处查出送来之无谷之尼堪”的政策,成功摆脱粮食危机;而交易另一方的晋商集团,仅在在崇祯十五年就窖藏了上千万的银两,这些功绩在清廷入关后得到了进一步提升,被御赐了皇商地位。
“八家商人者,皆山右人,明末时以贸易来张家口,曰: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本朝龙兴辽左,遣人来口市易,皆此八家主之。定鼎后,承召人都,宴便殿,蒙赐上方服馔。”——《万全县志》
晋商的走私行为是光明正大的,当他们与宣大官僚勾结起来时,这个利益集团完全可以做到在大明山西地区只手遮天。
正是这些官僚,把来贸易的满清使者说成“哈喇慎蒙古”误导朝廷,朝廷才批准了张家口贸易,晋商非法的资敌行为变得合法化。
虽然此时的资本还没有进化到金融资本的阶段,但资本从一出生开始便与金融挂钩。作为现代银行业的启蒙,票号在诞生伊始,就隐隐预示着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他就像一匹嗷嗷待哺的野狼,不属于明朝,不属于爱新觉罗,它也不会属于伊丽莎白,不会属于路易十六和罗马教皇。
衪一出生,每个毛孔里就充满了血污,资本唯一的行为是逐利,其目的是无限的繁殖与扩张。而显然,对于晋商以及其背后的利益集团来说,大明就是他们无序扩张的养料。
资本家不是人,他们只是人格化的资本。当然,晋商还远远称不上资本家的这个阶段,但资本无国界,这个道理却仍然存在,不过这群有国界的人的做法令人作呕……
应该说这群官僚与“卖国贼”应可以说是最相信“我大明天下无敌”的一群人,因为从这些官僚最终的行为和态度上来看,他们并非是不在乎明朝的存亡,但是他们却似乎认为自己的主力行为不会影响到大明的存在。
而为了回馈他们对于大明的“信任”,朱由校决定让锦衣卫,帮助他们忠诚。
锦衣卫的马蹄来到了大同的城门,守门的士兵们不敢阻拦,任其行进。马蹄在土地上踩出了深深的印记,好像足够在地面上踩出一道伤口,似乎里面还渗着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