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活了大半辈子,这种事还是头一次遇见。
他被气的不轻,怒气冲冲想要去镇上讨要个说法。
村里几个年轻人拉着村长出村,好不容易到了县城办公厅,见到了相关的负责人,却被人家笑着轰了出来。
而这人,正是董昌。
董昌主动提出要将工作调到这里,目的便是利用头上的关系压得孔湛一辈子离不这里。
董昌面带笑容将老村长带出办公厅,“老村长啊,你也知道娄博爱是啥人,你们村至明年不还有试验田指标么,今儿就牺牲牺牲,明年我给你们村划拨过去。”
这个笑面虎……
老村长虽然人老,可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要是这个董昌要针对他们村子,别说什么实验田指标了,恐怕上面给他们村的各种福利的都要削减一半。
“这知青回城指标,对人家孩子来说简直就是改变一辈子命运的事,娄博爱同志身份的确特殊,要是家里人想把他领走,直接带走就成,干啥非得浪费俺们村一个回城指标?”
“董同志,你要是不想让俺们村把指标给小湛,那好歹把指标换回来让俺们重新选一个人,你总不能直接定了娄博爱同志吧,这算咋回事?”
他之前可是听村里那几个男娃娃们都说了,这个董昌好像和小湛有什么恩怨,这次专门针对他。
“那真是对不住了,老村长,文书都下发了,我还能有啥办法呢,你还是回去吧,叫娄博爱同志好好准备准备,过两天我们会派人接他走。”
村长最终无获而归,对董昌当真是气得牙痒痒。
回到村里,他将这些事情与村委会中人开了个小会商量,奈何对方权力不小,他们也没能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苏父一掌拍在桌子上,“简直欺人太甚!”
“这董昌究竟想干啥,我要像上面告发,告他滥用私权,公报私仇,咱小湛前途不可限量啊,要是因为这种人,下半辈子只能呆在咱们村子,那简直太浪费了。”
苏父是一心一意为孔湛考虑的,他不希望看见一个依旧心存热血的军人,就这样将青春白白浪费在他们这个小村子里。
村支书砸吧着旱烟,烟杆在鞋底敲了敲。
“都散了吧,咱还有啥办法,人家是啥身份,过段时间把小湛调去别的村吧,记得,申请越过这个董昌,送去市里。”
现在的董昌在镇子上管理着他们这四乡八村的,他们只能选择将孔湛调出董昌的管理范围,否则,同样的打压事件还会发生。
回去后,苏父将这件事告诉孔湛。
孔湛却十分淡定,只是将擦了桌子的抹布扔进水里。
“叔,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不会让董昌影响到咱们村。”
苏父叹口气,眉头紧锁,“咱村倒也没啥,就是你,你可不能把下半生葬送在咱们这里。”
的确,有了董昌在,恐怕将来就算有高考,也会被他生生压下来。
这人有权有势,当真有心压迫,他们村子的人根本没办法。
苏父道:“村长会想法子把你调出村,相信你没有董昌的压迫,将来一定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届时,恐怕他和小素再也见不上面了。
苏父叹息着走出房间,恰巧与门口的苏素迎面相遇。
却见苏素这难看的脸色,他便知道,刚才他与孔湛的对话,女儿应该是知道了。
苏父无奈摇摇头,拍拍苏素的肩膀,“有些事,强求不来。”
孔湛拥有更广阔的世界,现在腿伤痊愈,是时候回归部队生活了,在他们这个小村子里根本就是屈才。
苏素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点点头,“我知道的,爸爸。”
在知道孔湛身份时,她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她刚刚掀开门帘进去,就被一只手拉着拥入怀中,瞬息之间,她便被这熟悉的男性气息包裹,身子抵在墙上。
“我要联系他们了。”
男人轻轻拥着她,似是生怕冒犯到她,不敢用力,下巴搭在她肩膀,声音闷闷的。
苏素愣了愣,轻拍着他的背,眸中晶光盈盈,“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会利用高考,离开这个地方,去找你。”
孔湛轻吐一口浊气,“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一定记得要回我,否则我会找上门来。”
这么幼稚的话,令苏素不禁莞尔,轻笑着摇摇头。
“好。”
孔湛一夜未眠,坐在桌前就着煤油灯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第二天大清早外面便吹锣打鼓的一片热闹升腾,娄博爱花钱雇了一些吹打手,专门为自己举办了欢送会。
他花了大价钱邀请了全村人来吃饭,面上洋溢着喜色。
苏素和孔湛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见到孔湛过来,苏素拉了他来到一旁的小矮桌上坐下,抓了一把瓜子给他。
“娄博爱还挺会来事,自己马上就要走了,还知道用这些方式来平息大家的怒火。”
被邀请来坐在主位的村长村支书,以及村里的其他几个老人,娄博爱拿了几条香烟喝白酒塞给他们。
“真是太感谢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几位会选我,但我还是十分感谢,这次我就算离开村子,也会一直惦记着的。”
娄博爱面上挂着笑容,这张俊脸熠熠生辉,惹得不少村里的年轻女孩们不禁对他多看几眼。
苏素眉头紧锁,眼看着村长和村支书他们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勉强一笑。
“没事,这都是上面的意思。”
娄博爱感激极了,又让人拿出一个大包裹出来,里面都是些稀罕物件,还有包好的肉干。
苏素纠着眉头靠近孔湛压低了声音,“你说,这个娄博爱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走了后门才拿到这个名额的?”
为什么总感觉这个男主是个憨憨?
“他,不知道。”孔湛想了想,摇摇头,将手心里剥好的瓜子递给苏素。
苏素喜不自胜,将所有瓜子仁倒进自己的手心,仰头一口吃了。
“这,不用脑子也能知道吧,他在村里啥事没干还拿到了回城名额,这不摆明了就是走后门的么。”
此时,那边的娄博爱正在听大家的吹捧。
“娄同志这段时间在咱们村的努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对,之前有一次娄同志在地里干活,既是中暑了却还是不忘使命,这种精神值得大家学习。”
“咱们村的知青们啊,应该向你学习学习,这种精神,值得肯定。”
娄博爱认真听着众人的话,连连摆手,“我可没有大家说的这么好,有愧于大家……”
苏素将一颗瓜子扔进嘴里,瞪大了眼睛,“他不会当真了吧。”
却见娄博爱摆摆手,“多谢大家的抬爱,这次回城,一定不会忘记大家。”
这届知青来到村里只有短短半年时间,他们的表现一直中规中矩,村民们对除了孔湛以外的其他人都没什么感情。
娄博爱朝他们热情的招呼,众人也只是陪笑着回应。
离开前,娄博爱特意来到了孔湛跟前,将包重重放在他脚边。
“小孔同志,谢谢你两次救了我的命,这次,不如你跟我一块走吧,我爸应该有能力带你一块走,你去城里,我给你安排工作。”
娄博爱这张真诚的脸,着实令人无法生气。
苏素吐掉嘴里的瓜子壳,一手托腮笑看着他,“娄同志,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孔湛明明救了村里的许多人,可回城名额却还是落在了你头上?”
闻言,娄博爱愣了愣,一脸茫然。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村里更需要孔湛,娄同志拿到回城名额,自然是因为他的优秀。”
这时,苏叶从人群中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包袱,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有些红肿,大概是因为昨夜哭了许久。
她将怀中包袱塞给娄博爱,“娄同志,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你在首都,我会去找你的。”
娄博爱叹口气,一双俊美眸子微动,紧紧盯着面前的苏叶,声音低沉几分。
“我们单独谈谈。”
娄博爱转身往外走去,苏叶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跟了上去。
所以,杠杠的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村里更需要孔湛,所以把他留在村子里?这是什么逻辑?
男女主都这样想吗?
苏素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虽然不知者无罪,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他们无辜。”
若孔湛并不是任务者,而是普通人,恐怕会因为这件事而毁掉一生。
娄博爱在面对苏叶时,已经将苏素的问题抛之脑后,满心满眼都是苏叶,待她来到没人的地方聊天。
他从随身的挎包中拿出了一支钢笔,“小叶,我不知道可以给你什么承诺,但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们真的可以再见面,我很欣赏你。”
苏叶红着眼眶,攥紧了钢笔,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他能给她的最后念想了。
“我会努力学习的。”
她仰头看他,明年高考会恢复,她一定要考上大学去他所在的城市。
“包里是我给你做的鞋,娄……博爱,咱们将来一定有机会再见的。”
娄博爱虽然不抱希望,却还是点点头,揉揉她头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努力的女同志,真是令人惊喜。”
两人的交谈,却被一墙之隔的谭季同听得清清楚楚。
墙的那边,谭季同的手紧紧攥着,一双眸子越发阴沉冷冽。
苏素当真被气的不轻,“这个娄博爱绝对在装傻充愣,这么明显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孔湛倒是担心,只是将刚刚剥好的瓜子送到她嘴边。
“别生气了,这个名额我并不需要。”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离开。
晚上,苏叶回家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主动找到苏素,想要与她合作,利用空间泉水制作药物用来卖钱,努力学习以后去大城市找娄博爱。
苏素简直一言难尽,将手帕递过去,“姐,你和娄博爱真的没有怀疑过那个回城名额是怎么来的?”
“有什么可怀疑的。”苏叶哽咽着抬起头来,“这半年娄博爱同志的努力大家看在眼里,选择他也没什么错。”
“可孔湛救了不少人,就算有回城名额,也应该落在他身上才对。”
闻言,苏叶愣了愣,红着眼睛道:“可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啊,还想这些做什么?”
苏素那未说完的话就此哽咽在喉中,她皱了皱眉,口中轻喃,“是啊,已经过去了……”
所以,可以忽视对别人的伤害?
苏素眸光微敛,对这个姐姐的好感顿无。
其实,只要娄博爱一句话,孔湛就能得到应得的东西。
可他既然‘不知情’,他们也不能强求。
苏素看着面前的姐姐,双目通红,这张白嫩了许多的小脸,满面忧伤,无辜又弱小。
不管原文中的苏叶是不是对女主心存善意,可她的伤害却依旧是实质性的。
今生,她虽然阻止了这些事情的发生,却还是对苏叶喜欢不起来。
大雪封山,孔湛的信要送到目的地,恐怕得几个月。
这场大雪在全国各地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灾祸,村里却依旧生机勃勃一派生气。
孔湛伤势恢复后,再次带人进了一趟山,这次,众人再次满载而归,孔湛甚至以一己之力打了一头熊,成为众人眼中的英雄。
这个年,可以过的红红火火了。
这段时间,苏素则一心钻研医书。
苏叶时常会来问她课本上的知识,苏素则以自己要看医书为由拒绝。
苏叶来了几次,都被拒绝,见苏素太过认真,便只能带着课本寻求其他人的帮助,知青点那么多人,几乎都是高中毕业的。
随着村里第一道鞭炮声响起,这个年,总算红火起来。
家家户户贴对联,窗户上贴着火红窗花,小孩子们挑着灯笼挨家挨户串门,一片欢声笑语。
苏父早早地置办好了年货,用苏家俩兄弟寄回来的粮票肉票买了油和肉还有一篮子鸡蛋,孔湛从外面回来,拎着个包,里面有上百斤白面,还有几十斤玉米面以及大米。
苏母看着这些东西,震惊不已,“现在白面这么难得的,你是从哪来的?”
孔湛眸光淡淡从包里最下层翻找出两罐雪花膏,将其中一瓶递给苏母。
“买的。”
苏母瞪大了眼睛,“你哪来的钱?”
“之前在部队攒的。”他自从训练开始,便已经有每个月补贴了,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时间用。
十一岁入伍,进入特训部队,直到现在二十岁,九年时间,他攒了不少票子和钱。
苏母看了一眼雪花膏,连忙摇头,“这太贵重了,可不能要……”
她想塞还给孔湛,可后者却已经转身离开。
她见状急忙跟上去,却见孔湛进了苏素的房间。
门帘掀开,孔湛正轻笑着将雪花膏往苏素脸上抹,苏素合上手里的书朝他打了过去,孔湛笑着闪躲,又仗着身高优势,伸长手臂摸她脑袋,逗弄她。
两人这般熟稔,亲昵。
她动作一顿,却不禁笑着摇摇头,感慨一声,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