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连同下一笔钱,全部交予对方,并且特意叮嘱,一定要将这封信送到少帅手中,不得耽误。
此时,晋阳城外。
大雪封山。
士兵们围在城外,点燃篝火取暖,帐篷林立,密密麻麻占据了大半个山头。
濮司披着厚重的毛绒披肩,在军队驻扎的人群中经过。
身侧,副官向他说明着情况。
现在全军有一半人还没有棉衣穿,上面给的物资补给根本不够,若不是从首都那里来的一笔钱,咱们恐怕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士兵们围在篝火旁,搓着冻得通红的手。
濮司眉头紧锁,面容冷肃,一路走来,士兵们手上全是冻疮,脸上,耳朵也有不同程度的冻伤。
他来到一个穿着单薄的士兵面前,将身上厚重的披肩脱下,披到那士兵肩膀上。
身侧,副官还想上前阻拦,却被濮司抬手阻挡。
“现在的食物可还充裕?”
“食物倒是充裕,就是取暖工具不够。”
却在这时,一辆辆货车晃晃悠悠行驶而来。
一个穿着棉袄的士兵下了副驾驶,面带笑容来到濮司面前。
“少帅!我们新一批的物资到了!”
“还是首都来的!”
首都……
濮司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
那士兵面上难掩笑容,“这次我们有足足两万件棉衣,还有不少手套,鞋袜,全都是取暖的物件。”
“这么多物资,足足价值三十五万!”
听到这个好消息,四周那冻得瑟瑟发抖的士兵们纷纷围上前来。
“哈哈,咱们有物资了!”
“有了这些物资,咱们能坚持很久。”
众人士气大振,扛着枪各自去领棉衣。
那士兵抹了一把脸上的雪,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给濮司。
“少帅,这个是首都那边送来给你的。”
濮司接过,入目的便是熟悉的字迹。
濮少帅亲启。
经历了多少个世界,这个字迹,早就刻入他骨髓一般。
濮司嘴角微扬,眸底暖意融融。
果真,是那个女人。
他进了帐篷,迫不及待将信封打开。
信纸写得满满当当,只是讲述了她的日常生活。
可这些简简单单的文字,却倾诉了许多情感,沉甸甸的。
“我学习了外语,从事翻译行业,翻译了许多国外文学著作,竟没想到卖得盆满钵满,这些银子,我全都用在你身上了,你可得好好地打仗,别受伤。”
“我可不想见到一个缺胳膊断腿的濮司,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残缺的东西……”
“……他们都说我是江听韩的妻子,我没有反驳,现在几乎全城人都知道了,唉,你和江听韩的战线拉得太长,许多人都开始怀疑……”
“这个美丽的误会,我不介意变作现实,江听韩虽然渣了一点,但是模样标志……”
继续往下看着,濮司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消失殆尽。
这个女人!
首都……
江听韩……
他蹙眉思索着,想通后,却还是难免心生恼意。
这场仗啊,尽快结束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去她身边了。
步筱素写了满满三张信纸,濮司一字一句看过去,足足看两个小时。
而这两个小时,大概是他这段时间最轻松的时候了。
虽然信上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这些分享,却让他十分享受。
素素,等我回去。
夜渐渐深了,步筱素裹紧了身上厚厚的棉袄,在躺椅上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入目的便是那云雾缭绕的温泉。
她又来斐山了。
“原来,你还在啊。”
男人那苦涩的声音传来。
步筱素侧眸看去,江听韩正坐在温泉旁,手指时不时在温泉水中划过。
她悠然自得双手抱臂靠着石壁,“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江听韩眼睛微亮,朝她举了举酒杯,“你喝酒吗?”
“不喝。”
步筱素每天夜晚都会来这里,只是,之前那两个月,一直没有人来。
她也乐得自在,睡得舒畅。
“来找我做什么?想要银子?我可以给你。”
“不需要。”
江听韩面露倦容,揉揉眉心,又喝了一口酒,“我这里资源充沛,什么都不缺,但是在城外的濮司可惨了。”
“我啊……虽然有钱可以垄断外面的资源,但我不能这么做,我们两个还需要再僵持一段时间。”
“哦。”
步筱素淡淡应了一声。
她平躺在水面上,静静听着江听韩的话。
江听韩将她视作树洞。
他所有坏心情,令他烦躁的事,一一道来。
“……我这一生,坦坦荡荡,身边女人如衣服,可我们对彼此都是各持所需,他们要我的钱和势,可唯独对不起两个女人。”
“一个是步筱素,一个是邓优柔。”
听到这里,步筱素来了精神。
哦?
难不成江听韩和邓优柔还有接触?
“哦。”
她又漠不关心淡淡应了一声,却暗搓搓竖长了耳朵听着。
“步筱素在首都,她露了身份,不得已只能对外宣称是我的妻子,她……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却因为我,没了自由……”
这倒是真的。
她当初选择接受是江听韩妻子的身份,更多的是出于对战事的考虑。
江听韩和濮司这一战拖得太久了,已经引起了多方关注。
她若是‘江听韩妻子’,那就意味着,江听韩有把柄在他们手中,也能转移悍匪们对他的怀疑。
“可邓优柔……我现在没法娶她,给不了她想要的将来,甚至,我们之间没有将来……”
静静听着他说自己的烦恼,步筱素坐直了身子。
“把斐山送出去吧。”
听到这话,江听韩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他震惊站起身。
“你这张脸,我看厌了。”
步筱素仿佛浑然不知道自己这话会给江听韩多么大的打击。
她眸光清浅如初,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你,你……”
江听韩当真气的不轻,拎着酒瓶在岸边踱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样子,其他人见到你,恐怕会填了你这个河!”
“哦。”
步筱素淡淡应了一声,冷冷看他一眼,“填就填了,怎么,舍不得金子?”
“你!”
江听韩更是气恼。
他就是舍不得……
“行了,休息吧,我走了。”
怎么也说不通,他干脆摆摆手,转身下山。
回头往前走了几步,他又觉得不对,再次回头时,河神的身形已经消失。
愣愣站在原地,江听韩愣神半晌,这才被一阵冷风惊醒。
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江听韩轻吐一口浊气。
或许,河神是对的。
斐山的宝藏,是时候让给濮司了。
可他真是舍不得啊……
当夜,江听韩一夜未眠。
他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一夜,再次出来时,大手一挥,准备发兵,出去与濮司厮杀个你死我活。
战争的号角打响,很快,双方军队缠斗在一起。
濮司和江听韩也在战场上正面相遇。
两人各自脱了外套,准备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赤膊之斗。
两人各自为营,拳脚相加,斗得不可开交。
再次交手时,江听韩压低了声音对濮司道:“打伤我,拿下斐山。”
濮司颔首,“好。”
两人交流的时间十分短暂,双方各自后退时,濮司一刀刺入了江听韩腹部。
他闷哼一声,直直倒了下去。
“江少!”
不远处,有人大喝一声,朝着濮司连着开了几枪,将濮司逼退,赶紧上前查看江听韩的伤势。
濮司扬声道:“冲!占领斐山!”
“是!”
江听韩中刀,一时间,濮司这边战士们士气大增,战场上越发骁勇善战。
这场战事维持了整整一天。
最终,以江听韩负伤,斐山被占而结束。
这一战,很快消息满天飞。
步筱素走在路上,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迎面一份报纸朝她脸上拍来。
她抬手拦下,一眼便看到了晋阳城的消息。
她抿了抿唇,想到昨夜给江听韩说的那番话。
他……
真的将斐山让出去了?
只是为了让濮司多坚持一段时间?
也是……为了不做彻头彻尾的卖国贼。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雪花扬扬洒洒落在报纸上,遮挡住了濮司这张帅气的脸。
晋阳城。
城中最大的医院,已经被征用,此时医院里人来人往,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江听韩躺在病床上,副官将外面的人全部拦下,给他安稳休息的空间。
没过多久,一个推着手推车的护士走了进来。
进屋,她转身将房门关上,这才摘下口罩。
这张柔美的脸,赫然正是邓优柔。
“你来了。”
见她过来,江听韩弯眸一笑,双手枕在后脑勺,轻佻一笑。
“你又受伤了,就不能老实呆着么,这伤口要是再偏一点,你可就会有性命危险了!”
幸好是濮司出的手,要是换做其他人,手底下没个轻重,江听韩早就没命了。
江听韩勾唇笑着,“怎么?担心我了?”
为了拖这场战局,江听韩已经是第二次受伤了。
为了能够给濮司调动兵马的时间,他做出了不小的努力。
“你以后要是再受伤,我可就不管你了,还笑呢!跟你说正事!”
邓优柔嗔怒瞪他一眼。
江听韩笑意更浓,看着天花板感慨万千。
“我每日忙碌,也只有在你这里才能放轻松。”
邓优柔给他换吊瓶时,江听韩忽而抓住她的手,将人往自己身上一拉。
邓优柔还未反应过来,直直朝他身上倒去,却怕碰到他的伤口,赶紧一手支撑在他脑袋旁。
这样一来,两人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你小心……”
话没说完,江听韩往前一凑,亲到了她唇瓣。
那温热的触感……
邓优柔只觉得自己被男人的气息包裹,一股热气往上攀爬,霎时间面红耳赤。
“你,你……”
她心脏狂跳,赶紧抽回手,连连后退,小脸憋得通红。
见她这般羞赧姿态,江听韩笑意更浓,挑挑眉。
“我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怎么现在反倒这么羞涩了?”
这话可惹恼了邓优柔,她深吸一口气,瞪他一眼。
“好好休息。”
说着,她快速换完吊瓶,赶紧抽身离开。
身后传来江听韩那清朗的笑声。
她脸又是一红,几乎是落荒而逃。
首都。
步筱素得到了不好的消息。
她安排出去接濮司家人的船,在经过一个港口的时候,被人扣押。
她赶紧派人与对方联系交涉,却发现,那艘船已经被外国商人买了去。
而濮司的母亲和妹妹,也被押住。
看完信件,步筱素怒然将信纸拍在桌子上。
“该死!”
“这些人竟然敢随意扣押!”
外国商人在我们头上作乱,还能随意扣押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管家得知这个消息,着实焦急。
“步小姐,这件事着实太过棘手,我们要不要告诉少帅?”
步筱素冷哼一声,“不用,我来解决!”
她当真是被气到了。
“查清楚对方是什么身份,我以江听韩妻子的身份过去,救人!”
不仅要救人,她还想把那个劳什子外国商人……
赶出国!
真是以为自己的身份有多高贵,在这里作威作福。
很快,管家查明了那些人的身份。
原来是刚刚拿到了入港权的N国商人。
他出资将那个港口直接买断,这段时间持续扣押了将近百艘船。
有些商人不满意与他洽谈,皆数被他以武力打压,压了回去。
看着这个叫做杰西的商人,步筱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管家,用一万买些枪支弹药过来,还要找些身强力壮的保镖,这杰西的夫人过段时间要过生日,我们过去砸场子。”
一听这话,管家有些迟疑。
“这样……是不是有些太高调了?”
步筱素哂笑一声,“他们强行扣押那么多商船,我就算高调,也能有他高调?”
这个世界,强者为上。
江听韩明明是悍匪。
可他因为晋阳城一战成名,而且,悍匪们越发嚣张跋扈,已经成功占领了不少城池。
在首都,无人不将他尊称为江少。
“是,我现在就去办!”
然而,妹妹和母亲出事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入了濮司耳中。
得知这个消息,他彻底乱了方寸。
当夜,一夜未眠,他迅速做出了战术调整。
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与几个首领们深夜洽谈。
“此时,我方军心大定,而且,江听韩也重伤未愈,我想,乘胜追击是最佳选择。”
殊不知……
当天夜晚,步筱素化为河神,在温泉等候了整整一夜,也不见濮司的人影。
这个家伙!
难不成江听韩将斐山让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给濮司交代?
她这个河神……完全失去了效果?
王八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