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日贾珏正在营门前摆案设桌,案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只是每试一个,案前的人就摇摇头,走掉一个。
步兵已经招满了,现在剩下的,全都是骑兵,只是会骑马的人实在太少,贾珏已经降低了招收标准,不需要弓马娴熟,不需要会射箭,只要会熟练骑马都行,因此刚开几百人招收的还算顺利,可这日好像京城所有会马的人都被抓走了,比例极其低,千人中才有四五个,最后还差一百一十人。
至于炮兵营,全都是新手村出来的,已经让黄镇抚盯着老人去教了,临时抱抱佛脚,不过他也不抱太大希望,在库中,只有三分之一的炮能用,剩下的都是打酱油的,何况这炮兵贾珏已经去看了,素质是真没有。平时除了打扫视察弹药库,根本不训练,也没办法训练,仓库的弹药不多,口径不对的居多,好在有一批新运来的质量不错,口径什么都对的上,他才督促,火炮的威力还是很大的,用好了,战力飙升,能少死许多人。
贾珏一问,很有趣,从工部的虞衡清吏司下辖军器局运来,贾政督办的,另外营中还有一批崭新的武备,辟如弓箭、刀枪革甲等。
暗道政老爹转性了?原本可是不谙事务,连下属都管不住的人,现在这么干练,这军器局里可是某些人贪墨的好地方,竟然管的住?不过这是好事,他立刻让管理武备的去工部问问,看看还有没有新的火炮弹药,找贾政,报他的名字,能搞来的全都搞来,这么好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清凉的风气拂过,掺杂着树木新芽的清香,营区前的辕门口,正设一顶棚子,下面放着两个躺椅,摆着桐木案几,上面放着铜炉,煮着温酒,里面青梅滚圆,已变了颜色。
李贵和刘二回去本是拿衣服去的,麝月考虑到军中无聊,让李贵带了画纸和两坛青梅酒,登记造册的事情自有其他人忙活,他主要是监督着,严格按照自己的标准来,年龄、体格,骑兵要直接带去试马上功夫,由沈炼管着,绝不给人偷奸耍滑的机会。
他一日间视察了军中各处,处理相关的问题,除却武备,还需要军饷和粮草,有跟他随行的那些盐税,这事儿不难,就让马通上奏,找了杨和文,直接递给正坤帝,果然,麻溜的批了。
回来的人还传送来正坤帝要派遣金吾前卫和后卫出征,支援仇鸾的消息,贾珏知道后很开心,他这么忙活,一方面是要干该干的事儿,不能到时候自己活着,部下全都死了,说不过去。一方面也是为了想办法打仗,每日都盼着鞑子功到外城下,这样他才能开始收集气血。
“马叔,来,干一杯。”贾珏举起酒杯,他已经换下金盔,穿一身常服,盔甲太不方便了。
马通享受的躺在太师椅上,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十分暖和,听贾珏声音,也起身拿起酒杯,后面穿着盔甲的刘二麻溜的倒好了酒。
“这就极好,入口甘醇带着果香,要不是世侄,还真是喝不到。”马桶一饮而尽,很享受的样子,早就听说荣国府一群贪图享受的,今日见了,才知道是真的,这青梅酒如此反季节,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不过,也乐得自在,反正自己不掏钱,白嫖。
“马叔喜欢就好,来,再干一杯。”贾珏神思敏锐,对于马通的微表情毫不在意,再次举杯。
虽说两家是世交,拉近关系的事儿还是要做的,贾珏已经知道这次马尚为提督,总领援军,要想快点杀够万人,必须要获得前锋将军的位置,打理好关系,有其它的事儿也好办些。
这杯酒刚喝下去,人群里突然窜过一个少年,着急忙慌的,撞了好些人,有脾气冲的,刚要发脾气,却听这人朝着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喝酒的长官叫到:“老师,不好了。”
听此言,该人立刻熄了火,还靠着人家吃饭呢。
来人自然是张明文,跑的满头汗,对着贾珏道:“不好了,孙小姐她……”
见这里人多,张明文话只说到一半,面色郁结看这贾珏,孙镮的事情的确不好乱说,然后就凑在贾珏耳边轻语。
贾珏听了脸色一变,然后转头对马通抱拳:“马叔,我有些事情要暂时离营,不知?”
“你尽管去,这里有我呢,需要派几个人吗?”马通见贾珏脸色都变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儿,坐起来问他。
“那倒不用,多谢马叔了。”贾珏起身谢礼,然后让刘二去把另外一坛没开封的青梅酒也拿来,让马通慢饮,等着他回来。
马通看着贾珏远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暗道忙人总是忙,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别人也来找事儿,接着躺下继续晒太阳,悠哉悠哉的,身下的太师椅可不是贾珏让人送来的,而是马通听闻要喝酒监督,才贡献出来的。
贾珏带着张明文离开,坐进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进了马车,他皱着眉,一脸担忧,详细问起来:“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一个时辰前。”张明文没想就回答了,时间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正在天衣坊里巡看,寐云突然来找他,说孙镮的身体起了变化,开始发凉僵硬,想到周颠叮嘱的,身体必须要保持在活跃状态,否则身体死去,到时候回魂丹的效用作用在激活身体上的多了,复活后的寿命就会大打折扣,立刻让张明文来找贾珏。
贾珏托腮,十分不解,身体会逐渐死亡的事儿他知道,他早用自身的炁温养过孙镮的身体,让其恢复到刚死之初的时候,并用天一神气符保住,每日都会更换符箓,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便问张明文:“可是符箓有人动了?”
“不曾,寐云姐姐每日都看着的,符箓没有任何变化。”张明文回答。
“这就奇怪了,符箓又没有问题,怎么会僵硬呢?”贾珏百思不得其解,朝马夫着急的喊一声,让他加快速度。
只听“吁——”一声,不仅没有加快脚步,反而勒马停车,贾珏掀开帘子,刚想问马夫怎么回事,却看到前方巍然站着一人,是个道士,一身破烂粗布衣服,说是道袍,其实已经不见道袍的影子,拄着一只拐杖。
坡脚道士?
贾珏仔细打量一眼坡脚道,骨骼嶙峋,颇有些干瘦,一身粗布道袍,有两处补丁,洒脱不羁的模样,确实有几分道骨,不为尘世所累的样子。
看着他,就想到铁拐李,不是破烂的样子,而是那种真实感,跟那些衣着光鲜的人形成对比,人人都在追逐繁华盛好,独他向往破败萧条,若真是乞丐,自是粗鄙之徒,而这坡脚道,不是超然脱俗,高人形象,尽显与世同真,不觉想到“渺渺”二字,浮尘一词。
“道长,此时我正有要事,不便言语,不如改日再聊?”贾珏知道他必然是寻自己的,也想问问贾瑞的事儿,可这回儿子没那个功夫。
“公子有礼,世界万物皆为缘,今日见了,今日当了,若在他时,贫道不知又云去何处了,见公子眉星见光,与道有缘,当与贫道同去,也好共游山海,竟去修真,岂不妙哉。”坡脚道士行揖礼,周围的人不自觉绕开他。
贾珏听到这话面色一滞,还不如和尚们常说的一句“你与我佛有缘”呢,还干净利索些。
“不必了。”贾珏见坡脚道士丝毫没有让开的想法,拍了拍马夫,让他绕行。
好在这次坡脚道士没有阻拦,而是在一旁笑了笑,任由贾珏离去。
道士顺着人流而去,不久遇到了一个头上长者黄鲜的和尚,二人相互见礼,那和尚面带难色,与坡脚道士说:“真人何必强求呢。”
“非强求,如今你我大限将至,若不寻来法子,到时候一切不过黄粱一梦罢了。”坡脚道士摇摇头,对赖头和尚的话并不赞同,眼神充满已坚定。
赖头和尚苦笑,不再劝解,没入人流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