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还不知道金吾卫要出征的消息,走的早了点,没有听到薛蝌的话,只以为贾珏在说下次从营中回来时,问了贾珏休沐时间,邀请说:“既然明日就有时间,不如到我们那里去,到时候摆上一桌,也算是祝你任了指挥佥事,如何?”
碧云抬眼看了看薛宝钗,拢共就放了一天,陪你们吃了酒,周姨娘怎么办、
“怎么,可是明日有事情?若有事,你可先忙着,改日再说也行。”见贾珏喝了口茶没立刻回答,似有犹豫,宝钗又问道。
“宝姑娘想还不知道,后日三爷就要去跟鞑子打仗了,明日该陪着老祖宗和老爷他们的。”碧云原本是想说周姨娘的,可是想到王夫人,就立刻换了说辞,她虽然没有寐云、麝月他们那么聪明,但也机灵着呢,分的清远近亲疏。
薛宝钗听了碧云的话,心中一凛,有些不能相信,认真看着贾珏:“这事儿已经定了吗?”
贾珏点点头,脸上丝毫没有战前的焦虑和担忧,平常的回到:“那边的情况很不好,仇大人败了,如今据守顺义,圣上已经决定亨殿祭祖,承天祀师,大军后日便开拔。”
“该是如此的,这城里人心惶惶,若再无所为,城没下了,人心先散了,那可就糟糕了,最近听说有蟊贼出没在外城,也不知是真是假。”薛宝琴听了,心中涌起情绪,战场无情,自古为此死了多少人来,贾珏即便再天生神力,可毕竟是血肉之躯,面对那些强弩大炮,也抵挡不住吧?
这般担忧的心情很快按捺下去,她也读兵书韬略,知道决断二字,此时军队若不死人,日后就是百姓遭殃,社稷荼毒,亲人兄弟受难,接着深明大义道:“家国天下,本就有序,盼望弟弟这次凯旋而归,若能封个将军,日后府里的姐妹们也是有个紧实的依靠了。”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半信半疑,薛宝钗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的人,也不是贾宝玉那种听了打仗,不在意的说“这与我们有什么相干,让他们打去,一群碌碌之辈,岂不知死后一场空的道理,白浪费大好时光,再说,自有将官在阵前对敌,我们自然度日就是了,不必去管”的,她知道大明一直在输,更有逃进城的灾民宣扬着鞑子的残酷。
这些,她都有耳闻的。
只盼,这位传说神力的表弟能够力挽狂澜,立上奇功,先前来传旨的内监可是戴权,那是太上皇时的司礼监掌印,现在虽然退居管事,那也是极有权力的,都大大赞许贾珏通州之功,想必这次也能出奇。
看着贾珏健硕的臂膀,感觉那么有安全感,以前她也不喜欢武夫之流,糙不可言近白丁的农夫感觉,如今是改观了。
“姐姐知这些,比太多人要强了,当称一声‘巾帼’之才。”贾珏恭维了下,不禁欣赏起薛宝钗,当然,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世事洞明的的聪慧。
拿身居高位的严嵩说,这家伙可是进士出身,却主张闭城不战,建喂狼之策,两军又不是冷兵器好热兵器的差距,要是俺答汗真的打进来,他家里,不遭殃?
脑子简直是被驴踢了。
薛宝钗被这句“巾帼”夸的心里喜悦,笑里多了热烈的味道,一抹淡淡的暖云浮上脸颊,不自然道:“什么巾帼,人家代父出征的花木兰,救国于危的邠国夫人才是,我又算得什么,灵明莫胡言。”
大概怕贾珏继续说什么,她忙接着:“我来找你还有件麻烦事儿,年节时候顺阳长公主府派人来请,已经推脱了一次,今儿个又来了,不好再推,便应下了明日去赴宴。”
顺阳长公主?那颗葱?贾珏露出疑惑的表情,长公主,那就是皇帝的姐妹,他并没有跟这位公主有过交集。
“顺阳驸马是掌管内帑府的上监,玻璃工坊的事儿,原是托内帑府的都虞司郎中岳章协办的,他早先就托人来,说顺阳驸马见了玻璃工坊送去的东西甚是喜欢,那又是个钻营的人,多次问主家是谁,岳郎中绕了两次,见阻拦不了,只能相告,我想,定是他看到了这其中的利润,想要来买专利的。”薛宝钗说道此事,显然很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去,去了,日后的生意可就有了分利者,还可能是竞争者,毕竟人家是皇上的亲妹子,虽然不是一奶同胞的。
“既然是长公主,自然该去,宝姐姐也不必担心,碧云,去把甲字号箱子里的的三号木盒拿来。”贾珏安抚薛宝钗的情绪,吩咐碧云去拿他关于玻璃工坊的计划书,生意这东西他不想多管,只要在正轨就行。
“哎。”碧云应了一声,福身后到侧间书房去找,不多时出来,拿着一个黑漆木雕篆樟木盒,表面溜光,上刻“三”字。
“是这个吗?三爷。”碧云问。
贾珏点点头,示意她放在桌子上,自己伸手打开。
薛宝钗见贾珏不在意公主府要抢生意,对盒子里的内容很好奇,什么东西能够解决这件事儿呢?见是厚厚一叠纸张,问:“是什么?”
“专利不过是死的,配方而已,设计才是关键。”贾珏把盒子里的纸张都拿出来,放在薛宝钗面前。
设计?薛宝钗不太明白这个奇怪的词汇,是谋划的意思?但看贾珏的样子,好像又不是,只能把字迹娟秀的纸拿过去看。
春天来临,气温已暖,屋里的棉围纱已经去了,只留下一层白纱在窗子上,暖光倾斜的照在屋里,正好薛宝钗侧身坐着,一半映着光,圆润的脸型便沐在光中,看着十分柔美。
她的头上珠钗流苏,耳朵上一串小巧珍珠耳坠,最下面点缀着浓翠的绿翡翠,更衬出一股典雅,好似一幅净化人心的古典仕女图,只觉一个“美”字,再无其他。
薛宝钗看着手中的稿件,越看越入迷,越看越快,尤其上面简单绘画的图样,配合贾珏的销售构思,简直太奇妙了,堪比范磊、吕不韦之流,不,当看到恐龙和神兽图鉴部分,判定比他们更强,那些不过是政商,贾珏另辟蹊径,独以花样和妙思,便能胜却无数。
“有了这些,凭他们建几个工坊呢?不过是买了个方子罢了,日后我还要写点儿以异兽为主的书,不愁咱们的珍宝阁没进项。”贾珏看着薛宝钗脸色变化,不是看看他,连旁边的丫鬟莺儿也捂惊讶的粉唇,她也在一旁看着的。
听着贾珏的话,宝钗自是小鸡啄米似的连续点了点头,眼中更加流光溢彩。
贾珏的书那可是风靡京城女流和士子之间,曾有王公贵子派人来,被贾珏“不过是玩物,一笑了之尔,莫因此石乐志”一句驳回,连人也不见,当时就有人评一句“狂妄”。
你当正坤帝为什么知道贾珏眼冒金光的事儿,不过是因书流传到了宫中,原也没什么,偶然在福康公主那里听了此言,才派人详细调查,不然就那点祥之说,撼动不了正坤帝的心,老子手握天下,一个萧条的贾氏,全是安享富贵之徒,能翻天?可笑了,一言定生死的事儿。
若有故事相助,他们主卖琉璃玉器的珍宝阁,绝对是人满为患啊。
一时间,薛宝钗就被策划案和上面的设计稿还有贾珏的思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九鼎’计划,是否太大了些,咱们的工坊怕是做不出来吧?”薛宝钗毕竟与众不同,在纸稿的吸引下仍旧能淡出来,把其中一张图取出。
上面是一张双耳方尊鼎,说大也不大,不过半米长度,但比平时玻璃工坊制造的鼎要大很多,那些不过是家里架子上的摆件,这个五彩制式的,可是贾珏准备在皇上寿诞的时候,进献给正坤帝的旦礼,仿照大禹九鼎,有扬、荆、梁、徐、豫、雍、青、衮、冀九个,上有歌功颂德之文,肯定能拍一个大龙屁,到时候什么小人行径,都会望而却步。
先给这个顺阳公主一个面子,到时候不仅去了一家独大的专横,在正坤帝眼中更优待,还能博得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美名。
贾珏这一思虑一闪而逝,笑道:“这些稿子一会儿姐姐可拿回去细看,里面的图,有空了我会补上的,只按照前面一部分进行就行了。”
每个计划只附带了十来张样图,其实很多,光恐龙阶段,就打算安排几年的销售,恐龙物种更是多样,贾珏打算写一个龙族争霸史,带上图鉴,然后再出物件儿,当可风靡大明,还有西方。
“还是放你这里吧,安全些。”薛宝钗感觉自己还是别拿走了,这可是宝贝,能传家的东西,被她拿了,可不行?
“没事儿,我信姐姐,莫给别人看就是了。”贾珏很大方的说道,反正有当时签的契书,上面写着,管理销售出薛家,配方设计出于贾珏,白纸黑字的东西。
薛宝钗自然是欢喜的,贾珏此时交给她,可是个机会,错过了,日后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她哑了咬嘴唇,喝一声莺儿,板正身体,淡静的脸上并无多少威慑,道:“出了此门,你不曾见过此稿,知道吗?”
莺儿并未看全,只其中画儿样子精奇,记住好些,但被这一声喝吓到,忙紧了紧心,心跳加速好些,乖正回到:“小姐放心,绝不告诉大少爷。”
莺儿并没有那许多心思,单纯间还有些憨,但也知道轻重,薛蟠都不告诉,别人就更不提了。
“宝姐姐这样子,突兀的吓了我一跳。”贾珏见莺儿吓了一跳,不由得责怪道,见薛宝钗忙回身笑释,他又是一笑。
……
另一边麝月到了周氏的院子,奇怪周姨娘叫她做什么,想着赶紧完了事儿,回去伺候着。
掀开帘子进了屋,并没见到周姨娘的影子,连红妆和虞书都没在,只有贾母那里的张嬷嬷在,正坐在桌子边喝茶,见麝月进来,一脸热切中还有些似乎不坏好意的笑。
“张奶奶好,今儿怎么到周姨娘这里了?”麝月早先在贾母那里,与这张嬷嬷倒是熟识,进了屋里礼貌的打招呼。
“麝月姑娘也好,倒没什么事儿,周姨娘叫我过来聊两句。”张嬷嬷站起来,略伏了伏身子,打量一眼麝月,眼神溢彩,夸到:“自从到了三爷那儿,咱们见的也少了,怎么样,在三爷那里还好吧?”
“自然是好的。”麝月见张嬷嬷有些异样,心中疑惑,探头看了看内间,也无周姨娘的影子,便问:“周姨娘先前让红妆找我,也不知什么事儿,怎么不见姨娘的人?”
“刚出去了,姨娘叫你来,就是来见我的,先喝口茶吧,这是虞书刚沏好的,喝了我再与你说。”张嬷嬷端起来托盘中的茶,递给麝月。
麝月不解,随手接了,并没有喝,姨娘不在,她们在这里喝茶,算什么事儿?追问:“那边宝姑娘来了,我还要去候着呢,奶奶快写说了吧,我好回去。”
张嬷嬷侧眼看了看门帘子,一幅小心的样子,然后对麝月到:“那你跟我来吧,定定心,别紧张。”
麝月皱了皱眉,复又淡然,张嬷嬷的样子很可疑,到底要做些什么?不是周姨娘叫她吗?奇怪得很。
她跟着进了屋内,见到张嬷嬷走到软塌前,上面放着两个托盘,用红布盖着,红方布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看着很漂亮,张嬷嬷让麝月过去,说:“你过来掀开这个,里面是姨娘给你的东西。”
“姨娘给的?”麝月呢喃一问,径直走过去,给自己的东西?那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就直接掀了开。
掀开其中张嬷嬷指着的后,麝月更疑惑了,瞧瞧张嬷嬷,一本墨色无名书籍,薄薄的,一个精致的瓷桃子,另外还有一块刺绣的白手绢,问她:“姨娘送我这些做什么?”
书,贾珏那里多的是,瓷桃子,中间还是分开的,没什么价值,刺绣的锦帕倒是不错,但周姨娘没必要特地叫她来就送一块帕子吧?
“你拿了书,打开看看便知道了。”张嬷嬷的笑意收了些,其中还有些局促之意。
麝月没多想,就直接拿起来打开,只是刚打开就扔了下去,脸色一瞬间变成酡色,浮在她无暇的脸上甚是好看,头低着,可是正好看到被她甩下去,躺在软塌上的书中里面的内容,两个赤身的人正在其中摆着不可描述的动作,衣衫尽去,赤条条的,赶忙头又抬起来,不知自己该看向哪里,结巴道:“嬷……嬷嬷给我看这些脏东西做什么,莫不是单来羞我的。”
一时间太紧张,忘了是周姨娘给她的了。
张嬷嬷合起来书放好,见到麝月极羞怯的模样,本就妍丽的脸上因为红润,更添了一层艳美,知道麝月心里不仅是羞恼,还有紧张,轻声说:“你是老夫人的大丫头,身边人儿,派给三爷,意思就很明显了,何况三爷还是个上进的,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周姨娘已经允了,莫不是你不愿意?”
“我当然是愿的,只是……”麝月声音渐低如蚊,只是一时羞怯,对男女之事,她知道,但仅限这四个字,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只是如此清晰的认识,还是第一次,此时看了那张图,又想起来贾珏健硕的身躯,不觉身体更加燥起来。
毕竟经常睡在贾珏旁边,有时候贾珏对她动手动脚,脸红之余还挺畅想,身体有些莫名的感觉,此时就想到了那时。
“愿意就好,这府里丫鬟,哪个又能有你这样的福缘,若不是三爷要去打仗,也没定成亲,哪里轮得到你来。”张嬷嬷见麝月是真心愿意,便说了些不着调的话,却也是实情。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出征前为何放假,还不是为了让没后的有机会留个后,不然说不得就没机会了。
若不是消息突然,贾珏年纪也不大,除了孙镮之外没有来说的,一时没个人选,断然不会轮到麝月。
接着,张嬷嬷拿起来书,递给麝月,经过了好一会儿犹豫,麝月才接过去,张嬷嬷又问:“平日里,三爷可去那些地方留宿过?”
“什么?”麝月脑子此时不太好使,问了后才想到是青楼,摇了摇头。
张嬷嬷暗道一声奇,就算是贾政,也少年游过青楼,听说宝二爷那里也有眉目,可见真是奇葩一朵,难怪周姨娘禀了老太太叫她来,这是怕熄了灯,真的两眼一抹黑啊。
“你将书仔细看完再走,我且先出去了。”张嬷嬷叮嘱了麝月好一通话,麝月绯红着脸听完,张嬷嬷知道她在这里麝月没办法看的进去,把另外一个托盘也掀开后,就离开了。
另一个托盘里,有珠玉凤钗两对,玲珑剔透的翡翠镯子一对,金银项镯各一对,紫色龙凤玉佩一对,大珍珠耳坠八个,另有金银饰品数件。
麝月眼界不差,自然知道这一盘子价值不菲,其中的龙凤玉佩,更是在老太太那里见过的,一时心里更高兴了,硬着头皮翻看春意盎然的图册。
大致看完,麝月盖上首饰盘子,想着两个盘子拿着费事儿,就都放在首饰盘子里,好奇的拿起来桃子打开,里面两个瓷人儿正在打架,一个跪伏,一个半跪,顿时赶紧合上,心中一万头小鹿在跳脚,盖上红方巾立刻端了离开,她想到一个问题,周姨娘大概是有意出去,回来碰到可就糟糕了。
只是掀开帘子出去,迎面就碰到周氏,后面跟着两个丫头,麝月慌张道:“周,周姨娘。”
“看完了?”周姨娘面色平静,毕竟是过来人,见麝月点头,道:“那回去吧。”
麝月忙低头走了,等她坐过去,周氏才发笑,到底还是个丫头,追了句:“明日记得拿帕子来。”
听了这话,麝月也不管周氏能不能听见,轻声恩了一下,加快脚步。
走到贾珏的院子,她先到廊角树影后平复心情,感觉自己脸上没那么烫了,先去偏房把东西放到自己的箱子里,才去往正房。
进了屋,薛宝钗已经走了,桌子上正放着茶具,抱怨碧云也不知道收,走到内里一看,原来贾珏在写着什么,若有所思的样子,碧云正在一旁研墨。
“你回来了?母亲教你什么事儿?”贾珏问麝月,只是很奇怪,麝月低了低头,脸色有些微红。
他站起走过去,关切的摸了摸麝月的额头,疑惑:“好像有点烫,难道发热了?”
“你感觉怎么样?”贾珏又问,看了麝月的气,又没什么事儿。
“少爷,我没事儿,就是天热,走热了。”麝月忙推开贾珏的手,让她浮想联翩的,脸上不自觉又红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