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似乎仍不知自己已经引起了林家的注意,正讲的吐沫横飞。
“这桩子婚事定下来之后,那赵家的大小姐,就绣着自己的嫁衣,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成婚的日子来。
要说这半年多也不算很长的时间,可对于巴望着成婚的年轻男女,可就是太长咯。
适逢上元佳节,咱们泠州城夜里不宵禁。于是李公子啊,就偷偷的约了赵家大小姐去赏灯。
都说夜色朦胧,灯美人更美。又是定了亲的两人在一块儿,你们猜怎么着?”
说书人刚停下,听书的人急吼吼的追问开,“他们怎么着了?快说啊!”
“是啊,怎么了啊?”
夜色,孤男寡女,又刻意强调定了亲,难免沾染了暧昧的气息,最是能刺激人。
一浪接一浪的追问声传来,赵氏脸上已然褪去了全部血色,有些摇摇欲坠。
林轩久深吸一口气,“阿娘,你进去。”
语气强硬,毫无回转余地。
赵氏张了张口,还要再拒绝,林轩久一双锐利的眸子向她看来。
“剩下的不听也罢,不过都是败坏你名声的胡话。
阿娘你在这里,才会引得人会多想,你且进屋里头去,这里都交给我。”
赵氏红了眼眶,“阿九,说书人都是胡说的,阿娘没有私会李公子。”
“我知道。”林轩久神情平静。
说书人说的跟当年的时间线都对不上。
赵儒亭死的时候赵氏还小,才七岁。
而赵氏跟李松平的婚事,是赵儒亭还在的时候就定下的,算是娃娃亲。
哪门子的定了亲,半年后就成婚。
后面再说什么佳节去赏灯,就更是无稽之谈。
赵儒亭死后,由赵母做主,赵家举家搬回了清河州,可依旧难逃厄运。
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暴毙,令整个赵家都蒙在一层阴霾之中。
这种时候,赵母除非脑子有泡,根本不可能允许女儿独自离开家。
赵氏若是真有胆子独自离开家门去私会男人,只怕也早死了。
可赵家家里的情形,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说书人杜撰的“赵家大小姐”的桃色艳史,把听众们的兴趣全勾了起来。
甚至因为听众们情绪激动,兴致高涨,引来了更多的听众。
完全可以想象,用不了多久,赵家大小姐故事会被说书人传到泠州城各个茶馆酒楼,变成百姓茶余饭后新的娱乐话题。
到时候受到指点可不止是赵氏,身为赵氏长女的林轩久的身份自然也会遭到猜忌。
别人可不会管真相究竟如何,只会放肆嘲笑永宁侯府的世子、最年轻有为的谢参将,娶了个母亲品行不佳的女子。
这对林轩久,乃至谢东湘的名誉,都将会是极大的打击。
说书人在这里绝对不会意外,而是一场针对赵氏、针对林轩久的阴谋!
待赵氏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屋里,林轩久整理了一下仪容,向说书人走去。
对方已经出招了,那她自然是要还击的。
现在开始将是她的回合。
说书人已经说到了赵家大小姐跟李家公子有了首尾之后的事。
“——情动时候做那等好事儿自然是水到渠成。
可待二人各自回了家,没多久,那赵家大小姐就发现有了身孕,这才开始心慌了起来。
赵家可是名门之后,家风严谨,怎么能出这档子丑事呢。
赵家大小姐这叫一个怕啊,天天催着李家公子,看怎么办才好。
谁知……”
“谁知什么?”林轩久清越的声音扬起。
她有个很久不用的大嗓门属性。
真扬声喊起来,就连吃着说书这口饭的人,声音都比不上她声音洪亮。
林轩久一开口,说书人的故事立即就被打断,接不上了。
她身后紧跟着明花,另外还有谢东湘新调过来的三个家丁,俱都是人高马大的壮男,往那里一站,特别有威慑力。
说书人先被林轩久的美艳晃了神,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砸场子了,出言阻止道。
“这位姑娘是哪家的贵人?
要听书站远些听就行,您靠这么近,旁的人都站不下了。”
林轩久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只是眼中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彻骨的冷意。
“你在我家门口散布谣言,却问我是哪家的?”
说书人眼神不可觉察的微偏,看向了某一处,又立即收了回来。
清了清嗓子,说道,“大道儿这么宽,又不是姑娘您家造的,难道还要管着我在街边做生意吗?”
林轩久呵呵冷笑,“可你编排对象,好巧不巧正是家母,难道我还不能管了吗?”
都被人怼脸上了,显然赵氏跟林轩久的身世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既然如此,林轩久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的展示出自己的出身。
赵儒亭确实与当年琮贵妃之死有莫不可分的关系,也因此下过大狱。
可他没被关多久就被无罪释放,却是死于意外坠马,死时不是戴罪之身,赵家就不是罪臣之后。
抛掉一直在背后企图谋害赵家的孙皇后,赵家表面上是无罪的,赵氏也是家身是清白的。
并没有必须去死的理由。
相反,因为赵儒亭医术精湛,在清河州名声极好,赵家还算是名门。
赵氏亮了身份,就不再是默默无名的乡野农妇,不是可以随便找个名头儿就能弄死的小人物。
而是牵扯到了当年琮贵妃一案的关键人物。
如今若是谁再对赵氏出手,就会被证明是心虚,反而会露出马脚,从而被当年的事主们注意到。
从林轩久发觉孙皇后可能已经知道了赵氏的身世后,她就决定找个时机将她是赵儒亭后人的事情彻底公开。
只是还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说书人就来挑衅的面前了。
说书人表情一僵,脸上堆起虚伪的假笑。
“瞧瞧贵人您说的,哪有什么编排,我就是随便说说。贵人您要不爱听,我这就换地儿去。”
“换地儿继续败坏家母的名声?”林轩久笑的没有温度,“你说书多久了?知道我是谁吗?”
说书人笑容有点傲气,上下打量了一番林轩久,“小的说书三十多年了,也算是见多识广,清河州上下的贵人都请过我上门说书。
可我还真不认得您是哪家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