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久继续说,“肺部损伤,血液倒流,导致口鼻出血。
表现出来都是七窍流血,可是与砒霜致死的原理却是完全不同的。
若是这位仵作还有异议,大可剖开马尸验看,看我说的是否正确。”
那仵作早就闭嘴了,什么话都让林轩久说完了,他再开口就是自取其辱。
宋毓朗幽幽的说,“也就是说,真正令马匹发狂的,并非是砒霜,而是宋陆殷自己鞋底的箭毒木?”
这发展出人意料。
至元伯爵夫人愣了半天,“我儿他做什么要在自己的鞋底上装淬毒的刀片?
他活的好好的,难道要寻死不成?”
“是啊,他为什么带着淬毒的刀片来见我呢?”
宋毓朗满含深意的重复了一遍。
“我还要问问伯爵夫人,您贵为命妇,夫君是京官,好好的跑来清晏两路做什么?
这马场位置偏僻,距离晏州城不近,为何夏提刑你带人这么快就赶到。
哦,还有这马场,瞧着应当造价不菲,也不知后台老板是谁。
宋陆殷他约我在此,可真有趣的厉害啊。”
他每问一个问题,涉及人员脸色就变化几分。
等到他问完,现场已经落针可闻。
林轩久微微笑起来,果然宋毓朗不需要她太担心,能当那么久的圣上近臣,就绝不会是单纯站着挨打的人。
若是这场宋毓朗死了,自然一了百了。
这山高皇帝远的偏僻地儿,只要买通了当地的提刑官,弄出一个意外死亡很容易。
就算京城存疑,派人再来调查又如何,正要证据早都被销毁了,还不是提刑官说啥是啥。
可惜宋毓朗没死,以他布政使司的权力,害他的人的倒霉日子就来了。
可宋毓朗竟然又微微摇了摇头,“罢了,我与宋陆殷好歹父子一场,他既然已经死了,就算了吧。”
林轩久正大光明的打量着,瞧见有人松了口气,有人气愤不已,有人怨念深重。
真是大开眼界。
至元伯爵夫人咬着嘴唇,不甘的喊,“那难道我儿就白死了吗?”
“断案之事,你得寻夏提刑,这方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想必夏提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说法。”
宋毓朗不动声色的把皮球踢回去。
他就不信夏提刑的屁股是干净的。
众人的视线立即转向了夏提刑。
只见他脸色阵青阵红,眼球布满血丝,像个输光家底的赌徒。
明明都安排好了,一个自己人的仵作,按理就可以把宋毓朗钉死。
这是打哪儿冒出来小丫头片子,害得计划全毁了。
谢东湘不着痕迹的朝林轩久身前靠了靠,手扶在了腰间的配剑上。
给他若有似无的杀意锁定,夏提刑这才突然清醒。
若是自己敢有任何异动,谢东湘一定会将他立斩于剑下的。
而且重点人家还占着理,就算宰了他也不会重判。
刚才一番唇枪舌剑时候还没留意,这会儿才发现,马场不知何时多了好些壮男。
一个个都太阳穴高高鼓起来,眸光锐利,典型的练家子。
面容陌生,还都不是他的人。
夏提刑就更不敢妄动了。
扫了一眼宋陆殷的棺木,心中不由暗叹,这一场他们败的一塌糊涂。
夏提刑脊背陡然佝偻了起来,他勉强的笑笑,“王爷说的是,这是下官本职工作。
伯爵夫人若是有需要请帮助的,可以同我回衙门里,再详谈。”
至元伯爵夫人不甘极了,恶狠狠的剜了林轩久一眼,跟着走了。
马场的人,自然也是借口溜掉,不然给抓住了清算,他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周遭没了旁人,宋毓朗才露出些许悲哀,长长的叹口气。
“十多年了,当真不如养条狗来的真心。”
就算再不喜,宋陆殷过继到他名下,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可能没有半分情谊。
可惜这只是对宋毓朗而言。
好在他也不是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养的再久又如何,在狗回咬主人那一刻,就是敌人了。
很快宋毓朗就振作了起来。
瞧着林轩久笑了起来,由衷道,“阿九,你真厉害。
三两下,就帮我洗脱了嫌疑。”
林轩久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在给宋陆殷验尸前,就先见过马尸。
知道它发狂不是因为中了箭毒木。
反向推理总归是容易一点。
等验尸时候,只要有意识的翻翻找找,总能找到点线索的。”
这人命案子,是众目睽睽下,宋陆殷被马踏而死,那重点就不是宋陆殷怎么死的,而是马为何发狂。
养在马场里供人骑乘的马,都是经过训练的,但凡有点不驯的征兆,都会引起宋毓朗的警惕,令计划进行不下去。
所以马匹只能是在骑上之后,遭到外物刺激才发狂。
林轩久回头,看了眼谢东湘,又说道,“多亏东湘纵横沙场,骑马经验丰富。
一听就知道什么情况,来了马场,就立即派人去寻马尸。
果然看到马场的人,正准备销毁证据呢。”
哎喂,这个邀功太刻意了啊!
瞥到谢东湘,宋毓朗刚弯起的嘴角又立即垮下来了。
叼了他家嫡孙女的狼崽子,哼!
谢东湘连忙谦虚,“阿九说的夸张,我也只是刚好赶巧而已。
就算我没来,王爷也定然不会让重要的证据被销毁掉的。
还是阿九厉害,立即能验出马匹中了何种毒物,才能当场反驳夏提刑。”
这回儿谢老侯爷嘴角也有点忍不住想抽抽了。
这俩娃儿咋回事,拍马屁还比赛上了,说话一个比一个恶心。
“行了行了,阿谀奉承都先放一放,阿九你去给宋老头儿上药。
他死要面子活受罪,之前摔了,还不肯承认,现在指不定坐着都勉强。”
宋毓朗弱弱的申辩了一句,“我没有。”
声音立即淹没在了林轩久的大嗓门里。
“祖父也摔了啊?快让我看看,摔哪儿了?”
她的关切真情实意,紧张的不得了。宋毓朗突然觉得,让孙女儿看看也不是不能接受。
“哎呦,是突然觉得有点疼,落地时候好像腿扭到了。
阿九你看看我肩膀,也不知道会不会很严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