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派上用场,高子越就还能挺着胸膛说自己没有威胁。
只是对上林轩久幽深的黑眸,高子越刚挺起来的胸膛,又弱弱的弯了下去。
他没有底气。
就算没说,林轩久哪里猜不到他的心思,只要他想做,萍柳只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又只是林轩久买下的青楼女子,难道还能反抗他不成?
好在林轩久没有过分苛责他,只是淡淡的移开了视线。
她的目光悠长,落在了虚无的空处,让高子越无法确定她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心虚,高子越也不敢随意的搭话,只得耐着性子,等待林轩久的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子越都觉得脚有发酸的时候,林轩久终于又有了反应。
她苦笑了一声,“罢了,这可能是她的命。”
聪慧如她,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便也能够理解萍柳的最终决断。
确实有高子越的引导跟示意,但是想必萍柳也有自己的想法。
只是再多的猜测,林轩久还是需要亲眼瞧一瞧萍柳才能放下心。
萍柳是她带出来的,也是她一路带到了大同这个坑里的。
虽然若是没有林轩久,萍柳可能还要继续挣扎在画舫的泥潭里。
不论怎么说,确实是林轩久的缘故,让萍柳踏进了这条不归路。
林轩久有一万种理由为自己的开脱,说服走到如今的局面并不是她的过错。
可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没准萍柳运气好,人生里的贵人并不是只有她一人呢?
萍柳那么又胆大心细,或许还能有别的出路。
至少不用像如今这般,被迫入了老可汗的眼,被一个年龄能当她爷爷的老男人宠幸。
还是个野蛮的老男人。
林轩久现在是产后最容易产生心结的时候,别的情况下,她或许能放得开。
如今随着生产,她的激素水平混乱,就会有格外想不通的时候。
这份心结,没准就会伴随她很长时间。
林轩久自己是医者,也清楚这点,故此她懂得要如何开解自己。
那就是让自己问心无愧。
“去传信给拓跋朔,我要再见一次萍柳。”
林轩久总得让自己弄清楚萍柳的心情。
如果她过的不好,确实难熬,林轩久好歹还能赶在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救下她。
林轩久如今在这里,是因为她自己的选择。
当初留在大邺,也不是说完全没活路,她只是想来大同避难,更轻松一些。
就没道理自己轻松,却让手下的人为她背负沉重的负担。
林轩久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张开羽翼,给予自己人庇护还是做得到的。
她身份特殊,就算萍柳处境太过悲惨了,林轩久靠自己,也能换回萍柳。
反正让她用无辜的手下,去顶缸这种事情,她做不来。
高子玉默了默,明白林轩久这样抉择的背后代表着什么风险。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显然是最好的结果。
就算萍柳真的不愿,那也不过是一个婢女的命罢了。
可显然林轩久并不这样认为。
若是萍柳自愿,林轩久自然就无所谓。
可若是萍柳不甘愿,甚至向林轩久求救,林轩久想必是会搭上自己去救人的吧。
对此高子越却无法再说些什么。
这局面有九成出自他手,旁的就罢了,林轩久做事,却是从不需要向他汇报什么的。
高子越沉了沉,最终也只是弱弱的提了一句,“你的小女儿,才三天呢。”
希望林轩久看在刚出生女儿的面上,不要做无端端的冒险之举。
提到了刚出生的女儿,林轩久漠然的脸上,才有了一丝温情。
“是啊,我的小女儿是最上天赐给我最好的宝贝,是最天真无暇的,她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平安是用旁人的命来换的。”
话说到这份上,高子越就真不好再劝什么了。
林轩久不愿让女儿的出生背负人命的沉重,就不会稀罕不自愿的萍柳,用命换来的机会。
高子越叹口气,转身出去,“我知道了。”
“高家表兄。”却是林轩久开口喊住了他。
高子越肩膀已经有些垮了,沉重的转身,等待林轩久要说什么。
“我不怪你。”林轩久轻声说。
高子越怔住,模样这才慢慢的鲜活了起来。
他见到林轩久执意要救萍柳,还以为林轩久会深深的憎恶逼迫了萍柳的自己。
林轩久苦笑了一声,“如你所见,萍柳确实只是一个婢女,于我而言,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后,合了我眼缘的一人。
要说有多深情厚谊,也是不可能的。”
高子越万万没料到林轩久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林轩久不顾自己安危,都要救萍柳,他还当林轩久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婢女,喜欢到能以身犯险。
高子越就迷糊了,“那你……”
林轩久笑笑,看向了不远处还在睡着的女儿,“我只是不喜欢用人命当筹码。
萍柳也曾是他人的女儿。
看到我的女儿时候,我就会忍不住想到这一点。”
高子越默了默,“我明白了。”
林轩久只求心安,或许并不是全然为了萍柳本人,而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她这个艰难出生的孩子。
高子越离开之后,莫忧生犹豫着问,“师父,你要告诉谢指挥使吗?”
“要啊,为什么不呢?”林轩久笑笑,“孩子本来就是我们两个的。
是该告诉他,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还要让他取个名字。”
小名是林轩久取的,所求不过一个平安,所以小姑娘叫安姐儿。
莫忧生张了张口,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但是却也说不出别的劝解的话来。
林轩久笑,“你们怎么都这样的神情,真以为我要拿自己的命去换婢女的性命吗?
就不考虑那种可能,萍柳她自己愿意?”
莫忧生诧异的向她看来。
林轩久摇头没再说什么,目光落在了高子越离开的方向。
她一开始对萍柳确实抱着极大的期望。
后来看出了她对高子越的惦记,这份期望就损了一大半,她知道萍柳最终还是对向上爬的欲望占据了更多。
她的培养终究是白费了。
刚才她那样表现,为的告诫高子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