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由于风雪太大,众人不得不终止拉练,退回营地之中。
六点,帐篷外已经很凉了。
帐篷内暖洋洋的,众人围靠在火炉旁,吃着难以下咽的干粮。
王勇波咽下一口面包,忽然面色涨红,毕方见状顺手递上一瓶矿泉水,王勇波打开后连灌两口才缓过劲来。
“这面包,吃得我噎得慌,嗝。”
“没办法,山上只有这些,将就点。”
看着干瘪的面包,在高反下的王勇波毫无食欲,掀起一旁的帘子,风雪顿时灌入,冻得他连忙松手:“外面这么大风,姚俊去哪了?”
“去打秋风了吧?”毕方想了想,“他不是拎不清的人,估计是想买点好东西尝尝。”
一旁的罗布听到后,迟疑了一下:“这里的物资基本都是一样的,除非花大价钱”
“诶嘿嘿嘿,鸡汤来喽!”
帐篷帘子一掀,姚俊端着口大锅大踏步进来,风雪更在他身后,刺得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璞,咳咳咳。”
毕方一口热茶喷出,抽出纸巾擦了擦,连忙起身上去将锅盖掀开,热气蒸腾,等烟雾完全散去后,毕方看到里面整鸡瞬间松了一口气,是家养的老鸡。
“你妈的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你真去杀了一只藏雪鸡呢!”
“怎么可能?我可是守法公民。”姚俊咧嘴一笑,端着锅子架在了烤炉上,掀开盖子,奶白色的蒸汽腾然而上,肉香飘得到处都是,众人闻到了香味,全都聚了过来,无意识地吞咽着口水。
罗布咀嚼着手中的干面包,顿觉苦涩无味,砸吧了两下嘴,同样没忍住靠了过来,好奇道:“姚先生,你这鸡哪来的?”
姚俊嘿笑两声,脱下外套盘腿坐在烤炉边,抄起火钩子拨开炭火,细细的火星飘起来,旁边的人轻轻一吹,纷纷乱乱的一闪而灭,等到将其余食材全部倒入其中后,他才解释道:“昨天晚上我额得横竖睡不着,总感觉嘴里淡着没味,就给我助理打了个电话,他帮我找了户人家,炖了锅鸡汤,山上煮不开,所以昨天晚上就开始炖了,一直炖到现在,一天一夜,直接给我送上来了,本来以为今天吃不着了,嘿嘿。”
王勇波望着锅里翻腾的金色油脂,抹了抹口水,头也不抬的问道:“这么麻烦,得费不少钱吧?”
“和门票比都是小钱,来都来了,这么能不好好享受一下,人家登山我度假,人啃面包我吃肉!。”姚俊掏出一只小碗,将各种调料全部倒在里面,“来来来,大家都来尝一尝,一年多的老母鸡,又大又肥,油多的很,我明天的都约好了,喝羊杂汤,一大锅!热乎!”
姚俊抄起筷子招呼着众人,夹起一块鸡腿肉,吹吹就塞进嘴里,惬意的大嚼起来,又将酱料摆在台上,冲众人努了努嘴,示意自己动手。
“夏尔巴人不会炖,我就没让他放调料,所以这鸡没什么味道,要什么口自己调啊。”
蒸汽在帐篷内撩绕,很快填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众人隔着淡淡的云雾对视一眼,兴奋之色一闪而过,全都抄起筷子捞起肉块,就连爵爷都拿了个小勺加入其中。
罗布也捞了一小块肉,慢慢地嚼着,或许真是时间够久的原因,鸡肉很是软烂,他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热闹的众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组合。
自己带过的队伍不止这一次,有虚胖的人,有职业的登山者,也有拖家带口,好像旅游一般,走两步路就要拍一张照,发到网上,见了满是牛羊粪便的道路就苦着一张脸,普通村民递过来的筷子都要擦上几遍,眼睛斜斜地看过去,手指捏着面包艰难的咀嚼。有些人装备十分豪华,动辄成千上万,可走了一两小时就累得牛喘。也有些一路上沉默寡言,仿佛把登山看做是一个任务,没完成回去会被老板骂一般。
不过眼前这群人全然两样,九十岁的前辈老者,大公司的中年副总裁,年轻爱玩的富二代,一个主业是直播的大主播。
明明看上去是最不像能登山的一群人,却成功登上了大本营,最不像领头,也最不应该是领头的主播却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他能从容的咽下干瘪的面包,喝着村民煮的面条,走路都是大踏步,从来不会担心自己的登山鞋上会不会沾上牛粪,好像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夏尔巴人,不需要适应就能直接开始拉练,手套一扔就能在六千米的地方徒手攀岩,喜悦之时,斜飞起来的眉宇仿佛比剑还利,好像什么都不能阻挡他前进。
每到一个地方都能从容的适应规则,并且乐在其中,甚至带着周围的人一起享受经历。
就像是天生的冒险家。
翌日凌晨。
罗布走出帐篷,随手将地上的几块垃圾捡起,看向了一旁的帐篷,眯眼笑了起来。
“还没用过冰爪的人,一定要看清楚左和右的标志,然后要准确卡在卡槽上。非常简单,首先”
十几分钟后,看着队员穿戴完冰爪的费舍松了口气,随后同样看到了站立在一旁的罗布。
罗布看着费舍身后的队员,摇了摇头:“难以置信。”
费舍摘下了帽子,拍了拍罗布的胸膛:“没办法,公司要赚钱,我也要赚钱,你也要赚钱,大家都想要赚钱,时代在发展,只要人人都觉得自己可以上珠峰,就有越多的钱可以挣,我听说你这次不也是带了毫无经验的登山者吗?”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结果里面有个家伙给我感觉很不一样,前天刚来到这,你猜他干了什么?一个人徒手爬了十几米的岩壁,然后把一个在冰坡上的家伙救了下来,我的天,我当时都看懵了你知道吗?如果不是需要许可证,我怀疑他都不需要向导!”
费舍挑了挑眉,喝了口咖啡:“这种人没有任何登山记录?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也想,可这是真的,没有任何登山证明,从履历上看,彻彻底底的新人。”
费舍皱着鼻子,看向太阳点了点头。
看这样子罗布就知道对方不信,可也没解释什么,只能岔开话题:“我听说你已经跑到前面收拾过冰柱了?”
“是啊,今年情况更糟,旧冰柱相当大,架了四五架梯子才勉强过去。”
正当费舍还想说些什么时,他忽然戴上看墨镜,拍了拍罗布的肩膀:“你的队员。”
罗布抬头便看到了早已将装备穿戴整齐的毕方,哑然失笑
毕方打开直播。
【卧槽!半夜开直播?】
【是开始爬山了吧?上次不是说要凌晨开始吗?】
【我的天,这也太早了吧?我还没睡呢,突然就收到开播提示了。】
【震惊,一天内开两次直播】
【今天是不是要上C2营地了?】
【无氧攀登,冲他妈的!】
“准确的说不是上C2营地,而是准备开始登顶了,为登顶达到最佳状态,我们要进行三次适应性登顶训练,然后回到营地,可以是C2,也可以是C1。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但我们必须赶紧穿戴好各种装备,准备出发,趁着气温最低、冰川相对稳定,尽快通过海拔5700米处被称为‘恐怖冰川’的昆布冰川。”
“昆布冰川大大小小的裂缝纵横交错,高高耸立的悬冰川随时可能倾泻而下,冰川两侧的努子峰和巨大的珠峰山体也有雪崩的风险,是登珠峰死亡率极高的一道关卡,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昨天我们去的是垭口,并非是珠峰峰顶路线,没有遇到昆布冰川,但今天,那里会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毕方将所有工具都摆在地上,一件一件的往包里塞,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因为是无氧登顶,装备一定要轻量化,几乎没有备用工具,我准备带上一条小安全带,你们应该都见过了,就是我前天救人的那一条,结实耐用,用来绳降。登山杖,小冰镐,手套,太阳镜,羽绒服,裤子,一个软水袋,山里面有很多水源,所以我只需要一个软水袋,用来在山脊上装水,对了,还有一些能量胶和能量棒。”
毕方在备用包了掏出一大堆“巧克力棒”,并将两者展示给众人看,能量棒很平常,就是类似于巧克力棒,能量胶则恶心一些,看上去有些像鼻涕。
随后抓起一把塞入包中,这可是毕方的登山燃料,配合自己强大的消化能力,发挥的作用绝对奇佳。
“能量棒和能量胶是能直接吃的,用来补充能量。别看能量棒和巧克力棒长得一样,味道也类似,但巧克力每100克中含有30到32克脂肪,脂肪成分主要是饱和脂肪酸。所以,巧克力只是一种愉悦味蕾的食品,经常性摄巧克力并不健康。
能量棒则在保证能量摄入前提下限制了脂肪的摄入量。一般是运动前1小时使用运动能量棒1条。运动后在30-60分钟内,使用一条,提升肝糖储存,减缓运动肌肉的酸痛。”
说到这,毕方直接撕开一条能量棒,啃了起来:“这就算是我的早餐了。”
【这点东西真的够吗?】
【这东西也太少了吧?】
走出营地,风雪早已停歇,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可已经有不少人起身开始行动。
昆布冰川的冰崩声,时不时轰隆隆地传来……
“在这种‘荒芜’中待久了,你会恍然不知所在,如果不是还有wifi连着,我可能以为生活在外星球。你们可以听到那些打雷的一样的声音,那其实是冰川崩裂的声音,还有咳嗽声,这是因为高山之中,由于干燥寒冷引起的肺炎和‘昆布咳’。”
毕方简单的做着热身运动,每靠近一个帐篷,观众们都能听到一阵咳嗽声,在营地中此起彼伏,如蛆附骨,外加漆黑幽暗的环境,简直如同恐怖片一般。
将全身肌肉全部舒展拉伸一边,毕方开始小步慢跑,他始终坚信一句话。
不要幻想一蹴而就,在抵达目标前,你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
走一步,再走一步。
等珠峰有多难?
在漫长的奋斗过程中,如果你没有因为懒惰而放弃锻炼,没有因为害怕而不敢尝试;没有因为亲朋反对而没法继续;没有因为拼不够时间或钱而空叹;没有因为盲目自信而忽略攀登知识;没有因为无知而轻视专业装备;没有因为倒霉而挂在了某一次训练中……
才有可能成为那万里挑一的登顶者。
很快,昨晚热身的毕方找到了罗布,此时的姚俊和爵爷等人也都准备完毕,夏尔巴人更不用说,他们普遍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
爱登堡走出帐篷,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让他咳嗽了两声。
毕方拉掉爱登堡身前,紧张道:“爵爷,怎么样?身体感觉还好吗?有没有不适,如果不适就尽快提出来。”
爱登堡摆摆手:“没事,被冷空气激到了,我自己感觉还不错。”
“有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爱登堡点点头,示意自己并无问题。
此时罗布也准备好了一切,带着众人开始向着雪峰前进:“从大本营的中心走到昆布冰川的边缘预计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就开始挂上上升器,向上攀登。中间一定要跟紧我,并且顺着我的脚步前进,千万不要脱离队伍,哪怕是几米,你都有可能遇到突发性的冰川,一旦掉入其中,几乎可以宣判死刑。”
“昆布冰川的边缘有无数一两层楼高的冰塔林,在漆黑中穿过时,你们偶尔会听见冰塔里层‘咔’的巨响,那是因为冰裂的声音。听到了也不要惊慌,不要向四处逃散,更不要大声喊叫,因为在黑暗中无法判断声音来自哪个方向。一旦走错了方向,想要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千万要紧跟住我原地观察情况,等待无大碍时迅速通过。”
话到此处,罗布忽然顿了顿,看向了毕方,补充了一句:“或者是紧跟住毕先生。”
听到这,毕方挠了挠头。
咋总感觉罗布对他的态度不太一样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