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气,车在路上开了三个多小时,天黑前才到达医院。
地下停车场,白向羽他们刚从车里出来,得到消息提前过来接他们的伍思凯等人便围上来。
“小羽!”
白向羽哭了好几个小时,眼睛肿得老高,此时看到伍思凯他们,更加不愿意面对,偏头靠在梁川怀中,刚刚停下的眼泪再次涌出,泪水顺着梁川的脖子滑落进内衫,直至落到胸口。
伍思凯盯着他瘦削白皙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眼中冒火,见他不搭理自己,把火力转到梁川身上,咬牙切齿瞪着他,“白叔好端端去工地视察,怎么就出了事?”
“当时没有外人在场,梁川,你们对白叔做了什么?”
“伍思凯,你什么意思?”
梁川这边一个叫张泽阳的工程队队长立刻反驳,伸手推了一把伍思凯,“你什么都没看到,别胡说八道。梁总工当时也被直接埋在了下面,文敏、陈锋他们现在还躺在icu,要不是大伙儿手脚快,他们几个现在还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
“规矩点!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伍思凯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当即跟张泽阳杠上。
十来个人眼看着在地下停车场要闹起来,梁川头痛得不得了,捏着鼻梁不耐烦吼了一句:“都给我闭嘴!”
怀里的白向羽抖了抖,抓紧梁川的手抬头望着他。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面前的状况。
吓到了他,梁川脸色一缓,将他的头按在自己怀中,低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说完抬起眼睛盯着伍思凯道:“白先生尸骨未寒,你这般气势汹汹的跑到这里来堵人,想做什么?”
“这次事故,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不是你一张嘴就能下定论的。否则,要警察来做什么?”
伍思凯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笑一声,“梁川你别急着装白莲花,白叔出事,当时周围只有你的人,到底有没有对他做什么,也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了。”
“可要小心把狐狸尾巴藏好,别被我逮到,否则——”
说着目光再次转到白向羽身上,眼中的嫉妒与愤恨之色不加掩饰。
他跟白向羽也算是青梅竹马,可是认识快十年了,现在居然连朋友都算不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对白向羽这朵高岭之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一直想得到白向羽这个人!
“小羽,你可别轻易相信这个人,他可不是什么无辜的小绵羊,实实在在是头野心勃勃的恶狼!”
“以后要是被他骗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说完,带着人先一步离开,回楼上去。
对他的话,梁川没有辩解,低头看白向羽。
却见他苍白着脸色,神思恍惚,眼角挂着泪水,仿佛没有听到刚才伍思凯别有用心的警告。
温柔为他擦掉眼泪,说:“叔叔伯伯们都在等着,上去吧。”
白向羽回过神来,身体颤抖,无言抗拒着接下来即将面对的可怕现实。
对他的恐惧,梁川有心无力,无从安慰,只能尽量搂紧他,给他依靠。
一行人从电梯出来,走廊上等满了人,或者站着,或者坐着,三五成群,低声议论着什么。
“小羽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走廊上所有的视线不约而同聚集过来。
白向羽脚下微顿,紧抓着梁川的手痉挛颤抖着,指甲生生将手背抓出几道血痕,眼中浮现恐惧和迷茫之色。
“长得真好!”
第一次见白向羽的人无不默默在心里夸了一句!
刚刚大学毕业,堪堪过了二十岁的少年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五官俊美如画中拓印而下,身姿挺拔隽永,气质如冰如水。
沉闷昏暗的医院太平间走廊上,因为白向羽的出现众人的迷茫焦躁都稍微散了一些。
“听说是独子。”
耳边有断断续续的窃窃私语。
“是啊,刚大学毕业。正好可以继承他老爹的遗产。”
“呵!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语气讥讽,人群中听到这番言论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刚从太平间出来的昌河另外一个老板。
空气闷热,走廊里一片惨白,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白向羽凄惶不安的目光落在这群黑压压的人身上,大家脸上都带着同情和悲伤的表情。
目光一一掠过这些人的脸,大部分都很陌生。
虽然父亲是昌河的老板之一,但他从小喜欢画画,陪父亲应酬的次数不多,对这些人不熟,只认得合伙人之一的伍承德,人称伍爷。
也就是刚刚从太平间出来的这位身材高大双鬓花白的中年男人!
伍爷上前来,满脸悲痛,拍了拍白向羽的背,安慰,“小羽,节哀,别怕,万事有叔叔在。”
走廊里没有空调,这么多的人挤在一个空间里,闷得人呼吸不过来。
白向羽的脸色越加苍白,额头上冒出汗珠,恐惧不安地看了一眼紧跟在身边的梁川,然后对伍爷说:“我想看看爸爸。”
说完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知道接下来的事,自己逃避不了了。
就算没有真实感也好,恐惧害怕也罢。
父亲,他实实在在是,已经不在了。
现在就躺在太平间里。
外面一堆人来给他送行。
伍爷犹豫了一下,说:“叔叔刚才也去见了他最后一面。你要有心理准备,小羽——”
已经是第二个人对他这么说了!
刚才下车前梁川忍着悲痛给他做过简单描述,也是让他有心理准备的意思。
白向羽抿着嘴,说了一句:“他是我爸爸!”
伍爷知道没有立场再劝,精明的目光扫了一眼默默跟在一旁的梁川,点头,“去吧。你爸爸那么爱你,不会舍得吓你的。”
“嗯。”
白向羽在梁川的搀扶下绕过伍爷,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来,泪落如雨,双腿酸软无力,根本迈不动步子。
梁川将他的胳膊揽到肩上,“别怕,小羽!”
白向羽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整个靠在他身上,跟着他亦步亦趋走进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