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过来的时候梁川刚好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
伤口有轻微撕裂,护士抱怨了两句帮他重新包好,说:“今天是医生同意了的,我就不说什么了。后面至少三天内不能再沾水,知道吗?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不要再自己作死。”
“明白明白,大美女的话我一定牢记在心里,时刻不敢忘记。”
嬉笑着,梁川跟护士开玩笑。
他人长得帅,浓眉大眼,十分周正阳刚的长相,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无法不产生好感。
护士脸一红,“记得就好。再有下次就给你重新缝几针!”
收拾好器具,抬头看坐在单人沙发上再次打起瞌睡来的白向羽。
“好帅啊!”
同伴笑嘻嘻凑到她耳边说出她的心声。
护士轻轻推了对方一把,“快走,小心被人听到。”
两人窃窃私语着离开,梁川扭头看窗外,夜空中几点星光闪烁,此刻外面应该又是一个无风的燥热夜晚。
快九点了。
起身走到白向羽身边,想就那样叫醒他,却又忍不住抬手触摸他的脸蛋,打个瞌睡都睡得这么好看,难怪刚才那两个护士花痴。
这几天神经紧绷,白向羽并没有真的睡着,被梁川轻轻一碰便醒了过来,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问:“好了吗?”
梁川微微后退两步,“好了。你自己开车过来的吗?”
白向羽点头,“家里的人都忙得分不开身。明天下午爸爸的遗体就要送回来了。”
“准备在家里停灵几天?”
“三天,现在天气太热,遗体不太好保存。”
说话间眼角微红,语气有些不受控制。
尽管已经接受父亲去世这件事,白向羽仍然不太愿意与他人谈起葬礼的安排,刚才不过因为担心梁川无法参加葬礼才主动提起。
见他脸色又变得不好,梁川只好打住话头不问葬礼的详细安排,说:“那我后天一早回去给你们帮忙。”
白志明好歹是一家公司的老板,跟政府官方也是有交情的,参加葬礼的人肯定不会少,白向羽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白向羽垂下眼眸忍了好一会儿才把眼泪憋回去,微微摇头,“不用急,有张阿姨在家里帮忙,你好好养身体。”
说着抬眼望着梁川,仿佛迷途的小羊羔,胆怯而脆弱,急需依靠,却又兀自强撑着不肯示弱。
张嘴想问什么,立刻回神暗自捏紧拳头忍耐下来,情绪低落地说:“我走了。”
没有人能对面前之人此刻的模样无动于衷,梁川以极大的自制力压抑住想要上前将他拥入怀中温柔以待的冲动,僵硬点头,送他出门,“路上开车小心一点。”
两人的关系一直不算亲近,不能突然越界,会把他吓到。
白向羽打开门,却没有立刻迈步出去,突然身形不稳的靠在门框上,软软往地上倒。
“小羽!”
脑子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冲过去,一把将摇摇欲坠的瘦削青年捞入怀中,焦急唤他,“小羽,小羽,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梁川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狠狠将人拥住,“你别吓川哥,小羽!”
只是身体撑到极限的过激反应,白向羽晕了片刻缓过劲来,感受到梁川那滚烫炙热的怀抱,颤抖着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颈窝中汲取力量,狠狠咬住嘴唇内侧的软肉,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情绪激动,两个人都没控制住,无言拥抱了好一会儿,梁川才反应过来,松开手,尽量用平静的口气问:“这几天是不是一直没睡?”
看见白志明的遗体那个模样,短时间内恐怕没办法安然入睡。
白向羽没有回答,从他怀里出来,神色淡然,“还好。我先走了。你休息。”
手被梁川捉住,听见他不容置疑的声音,“今晚在医院休息一晚再回去吧。你状态不好,开车容易出事。”
“没关系,可以叫代驾的。”
白向羽没有强行挣脱,用微弱的口气拒绝,茫然的神色出现在脸上。
那个充斥着诵经声,锣鼓声,木鱼敲打之声以及哀乐的家,让他感到恐惧。
可是除了那里,自己还能去哪里呢?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等待自己的人了。
“听话,我不放心。”
虽然可以叫工程队的小弟过来帮忙送人,可是梁川已经不打算放他走。
不希望这个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人伤心难过。
白向羽没再挣扎,任由梁川把他拉回病房,放下手里的食盒,推他去浴室,“去洗个澡,我叫人给你送衣服过来。”
站在浴室门口看着梁川拿起手机帮他安排,犹豫了一阵,白向羽转身进去。
打电话问管家家里的状况,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不过跟梁川之前猜测的一样,白向羽在灵堂守了两三个通宵,基本没休息过。
让管家明天一早派人送换洗衣物来医院后,梁川出门去找护士要了一套新的病号服给白向羽换。
反正在医院,不需要忌讳什么。
白向羽洗好身体出来,梁川已经躺在床沿昏昏欲睡,他身体还未恢复,精力自然不会太好。
迷迷糊糊间看到白向羽换上衣服走过来,灯影摇曳,看不太真切他的脸,梁川努力想睁开眼,但是实在打不起精神。
脑中最后的影像是白向羽来到床边弯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表情忧伤。
梁川想抓住他的手,仔细问问他想知道什么,无奈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最终陷入黑甜的梦乡——
半夜,梦到被压在钢筋架子下面,全身动弹不得,随后又看到白志明死去时脑花飞溅双眼鼓出的模样,梁川满头大汗从梦中挣扎着醒过来。
“呼——呼——”
大口喘息着睁着眼看四周,床头的呼叫器闪烁着,微弱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地板上,身后有一片小小温热的地方,同样传来痛苦的挣扎呻,吟声。
转过身。
昏暗光线中,看到白向羽紧皱的眉头,额头隐隐有汗水。
显然,他也处在梦魇之中。
似梦非梦。
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梁川便没有约束自己的行为。
抬手轻抚白向羽耳边汗湿的发,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对方的额头和嘴角,“别怕,川哥在。”
白向羽无意识地寻求着依靠,泛冷的身体在梁川怀中渐渐热起来,紧绷的神经放松后便在梦中小声抽泣起来,口中呢喃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字眼,听得人心酸不已。
再次亲了亲他的额头和耳根,抬手将手掌轻轻放在他后脑勺上,仰头用下巴抵住他的额头,以完全占有的姿势将人深拥在怀中。
就那样睁着眼睛到天明,白向羽不知道何时安静下来不再闹腾的。
第二天在一片艳阳中醒来,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病房里有护士走动的身影。
空气中残留着白向羽的体香,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抬手挡住眼睛,梁川再次陷入似梦非梦的恍惚之中,直到值班的医生过来做检查。
是昨天给他看诊一脸凶相的医生。
简单询问过后,告知他情况比昨天稳定了些。
医生离开后,犹自没回过神的梁川眼前一把五颜六色的药丸突然出现,抬头,看到护士那张严肃冷漠的脸,对方事不关己地提醒,“不要过度用脑,静养。”
“谢谢。”放下手,梁川看着面前大把的药,有点不想接。
护士没什么耐心等他做心理建设,再次提醒,“该吃药了——”
“……”
梁川自然不敢反抗说不吃,皱着眉头接过来一颗一颗往嘴里塞。
吃完一把药,灌了满肚子水,连早餐都可以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