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
向尚在屋里等了半天,一听到动静就开门往外看,在他开了数不清多少次门后,终于看见了那个后面绑了个小麻花辫儿的小孩。
小孩疑惑地看着他。
向尚咧嘴一笑,从背后拿出一辆玩具车:“送你,要不要?”
小孩看着玩具车,眼睛放出金光。
晚上十点,楼上搓麻将的声如期而至,向尚淡定地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打游戏,他是做好了熬夜准备的。
终于,半夜两点搂上安静了下来。
怕他们没睡着,以防万一向尚多等了一会,等觉得差不多了后才慢慢拿出遥控器,轻轻按下。
“叮咚,叮咚。”
原本归于安静的楼上传来警报声。
紧接着,一道机械声传出。
“小朋友,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唱儿歌了呦。”
“我有一个好爸爸,爸爸,爸爸,好爸爸,好爸爸,我有一个好爸爸……”
“咚咚咚。”
楼顶传出的脚步声踩碎了宁静的夜。
“什么东西在响!”被吵醒的女人破口大骂:“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抱的什么东西,给我扔了!”
“我不扔!我不扔!”小孩哭喊起来。
“你皮痒了是吧!”桌椅被拖动的声音在地上磨得巨响:“你扔不扔!”
她显然小看了玩具汽车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心目中的重要性:“我不扔!”
伴随着音乐声:
我有一个好爸爸。
做起饭来响当当,响当当。
洗洗衣服,擦擦擦,擦擦擦。
打起屁股,噼,噼,噼噼噼,呜。
爸爸,爸爸,好爸爸,坏爸爸我有一个好爸爸
随着几声拍打,小孩的哭声变得撕心裂肺。
向尚滚在床上笑到失声。
听着凌乱的脚步声,想来小孩正抱着玩具车满屋子跑。
向尚觉得音乐声有点大,举着遥控器调小了点儿,但小孩的哭声可没丝毫减弱。
昨晚折腾楼上折腾了半宿,向尚笑了半宿,笑到实在是肚子疼得不行后他才按下遥控器上的开关键。
音乐停了,楼上的动静也停了,随着女人喘着粗气喊出的一声:“睡觉!”夜空重新归于宁静。
向尚将遥控器举过头顶,向上翘的嘴角怎么也降不下来。
只要这小孩敢半夜旁若无人的调大声音看动画片,他就敢让他在熟睡时重新体验一次“好爸爸”的快乐。
“宁希哥!”二龙看见正在锁门的宁希,提着自己的标配早餐,包子稀饭往宁希面前冲。
宁希笑着应了声:“嗯,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因为太兴奋了,”二龙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压低声音:“昨晚上的动静你听到了吗?那小屁孩儿被打了。”
宁希点头,那动静是有点大,当时他都动了给物业打电话的心思,但看时间挺晚了,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也就放弃了。
“大快人心啊,”二龙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那个阿姨今天早上跟我妈一起去买菜还诉苦说小孩不懂事,不知道哪弄来一个玩具大半夜的唱歌扰人清梦。”
“我妈马上就回,”二龙学着自己老妈的语气,阴阳怪气道:“哟,你也觉得大半夜被扰清梦,被人吵醒的滋味不好受吧。”
“当时你是没看见那阿姨的表情,我去,都绿了!”二龙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玩具?”宁希抬头,眼神穿过二龙,直勾勾盯着他身后那扇严丝合缝的门:“昨天我看见向尚好像跟你说个什么。”
“谁?向尚?”二龙思考片刻,回忆起自己被堵的画面,一瞬间恍然大悟:“哦,他叫向尚啊。”
二龙跟着转头,顺着宁希的目光看去:“他当时问我楼上那小孩叫什么来着。”
看了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把目光收了回来望着宁希问:“宁希哥,你也怀疑昨晚那小屁孩被无故打的事跟他有关系?”
宁希听着眉头微微皱了皱:“别出去乱说。”
二龙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知道他怕这事传到楼上那户人家耳朵里,怕他们到向尚这来闹。
“我知道了。”二龙摆手:“那宁希哥,我先走了。”
宁希点头:“再见。”
二龙招了招手,转身走了,留宁希一个人站在原地,抬手看了看时间,再静静地听了会儿面的动静,背上包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
“滴!”
“滴!”
“滴!”
“滴!”
“滴!”
手机连响了几声,缩在被窝里的向尚被吵得心烦,抓起枕头就将头埋起来。
“滴!”
“滴!”
“滴!”
“滴!”
“靠!”
向尚终于被吵得不行了,顺着声源抓起手机,半眯着眼睛,想看是哪个没眼力见的。
陈了:儿子!出来打球啊!
陈了:尚尚?
陈了:尚尚,你还存在与否啊?
陈了:妈呀,尚尚你不会出事了吧。
陈了:尚?
陈了:还活着就冒个泡。
……
向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只有陈纪年才干得出得不到对方回复,就语言轰炸这种蠢事儿。
向尚带着困意的脸黑了。
冲冲冲冲冲冲:滚!
陈了:活着就赶紧出来,我们在你小区楼下,出来打球。
只想再睡五百年的向尚对打球没兴趣。
冲冲冲冲冲冲:不去,要睡了。
陈了:才三点你就睡了?
三点?
向尚眼睛向上看,看着手机上显示的15:36,他一个鲤鱼打挺地就立了起来。
一动,身体跟快散架似地疼了起来:“嘶!”向尚疼得龇起了牙。
怎么睡到这么晚了?这可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晚上指定睡不着。
向尚难受地擦着眼睛,上次他睡得这么晚起床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好像是期末刚考完试,小耳朵提议去坐过山车庆祝,时间定的是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欢乐谷集合,当时他们几个都信誓旦旦地保证谁早上没起来谁就是狗,结果第二天,四只“狗”默契地掐断了头天晚上设定好的闹钟,一头扎进被子里睡到了下午。
但当时他也只是睡到了下午一点,今天怎么睡这么久?
手机又闪了几下。
陈了:下来了没有?
向尚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战胜了困魔,扒拉几下头发就往卫生间去了。
“尚尚,接球。”
向尚拖着濒临散架的身体,刚走到操场就被陈纪年用篮球打了一击。
篮球擦过向尚的肩膀,在胳膊处留下一道深深的灰尘印子,他立马皱眉嫌弃地拍了起来。
“别拍了”。
陈纪年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刚一靠近向尚就闻到他身上的一股汗味儿,脸上嫌弃的表情更深了:“你起开!”
他这一嫌陈纪年挽他挽得更紧了:“你一会也跟我一个味儿。”
向尚憋着气:“陈纪年你要再不放开我就对你不客气。”
陈纪年愣了一会儿,慢慢松开他,正当向尚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作用,刚想松口气时,不怕死的陈纪年露出欠揍的笑容,低头,脸用力在向尚身上蹭了蹭。
短短两秒,脸上的汗全部蹭到他的衣服上,湿漉漉的。
“……”向尚双手握拳:“你废了。”
陈纪年脚底抹油直接开溜,还没等向尚追上去,左柯就捡起球走过来。
一看到左柯来,陈纪年就躲到他身后:“叫你来打球你打我干嘛?”
向尚黑着脸去址身上被他弄湿的衣服:“小耳朵不是回来了吗?你们怎么没叫她?”
左柯:“已经喊过来了。”
“小耳朵吗?”陈纪年突然笑了,歪着脖子,翘着兰花指,嗲声嗲气地开始模仿:“人家是女孩子,才不要跟你们这些臭烘烘的男生玩这种流汗的游戏”。
向尚跟着笑了声:“小耳朵才不会这么有女人味儿,你好歹模仿得还原一点。”
“有理,”陈纪年又撩了撩额前的头发,一脸傲气:“老娘可是淑女!淑女是不可能跟你们一起玩这种有损形象的游戏!庸俗!”
左柯把球顶在指尖转了几圈接话:“我永远忘不了,某位淑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极其有形象地翘着二郎腿,撸串儿。”
“已经自行脑补出画面了。”
向尚说完一把捞过左柯手里的篮球,面朝篮球框来了个三大步,纵身一跃手指轻轻一翻,篮球从手中飞出,准确无误地砸进框中:“玩起来呗。”
“哎呦,可以嘛尚尚,几日不见球技长进了不少啊。”陈纪年上前去抢球。
向尚先他一步冲出,捡起球,绕过他,在他眼皮子底下又来了个勾手远投。
篮球在球框边沿着转了几圈,随后缓慢地落入框中。
看着向尚一脸得意的表情,陈纪年觉得自己被挑衅了,转头望着左柯:“这你都能忍?”
“忍不了。”左柯几步跨上前。
接下来一个小时,向尚被两人联手血虐到一次球都没抢到过,到了最后直喊:“你们两个以多欺少的小人!”
“刚不是牛逼吗?”陈纪年从左柯手里接过球:“来继续。”
向尚抬头,汗水顺着额头从脸颊滑落,他扯了扯湿到贴背的衣服,看着天边挂着的太阳,他一直觉得那像小时候姥姥家里大白鹅下的鸭蛋里的红蛋黄。
旁边陈纪年催促他快点。
向尚累到不行,走到一边的树荫底下,也不顾及地上有多脏,直接一头倒了下去。
陈纪年扭头跟左柯对视一眼,幸灾乐祸笑道:“看,某些人的假洁癖装不下去了吧。”
两人说着也走到他旁边坐下。
树上的知了叽叽喳喳地叫,吵得人心烦意燥,向尚用力捂耳也无济于事。
“我饿了,我应该是午饭吃太早了。”坐在一边的陈纪年扒开他的手在他耳边说。
“我也有点。”左柯把球放在旁边:“我们去吃关东煮怎么样?”
陈纪年舒了口气,枕着手躺在地上:“尚尚,你说呢?”
被他这么一说,向尚倒也开始感觉到一股饥饿感在腹间徘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出手机看时间:“五点半了,我们玩了这久吗?”
“可能太久没聚一块儿了,”陈纪年说:“前几次给你发消息你一直都不回。”
向尚:“我手机坏了。”说着就心虚地把手机往裤兜里面藏。
陈纪年:“那刚才你看的什么?砖头吗?”
“这不是又修好了么,”向尚撇了一下嘴说。
“是上次老柯去修手机那修的吗?”陈纪年问。
向尚摇头:“不是。”
陈纪年疑惑地立起身:“为什么不去那,你不是说那个师傅技术好吗?”
向尚被问得有些烦:“我就碎个屏幕,干嘛跑那么远?”
“那你在什么地方修的,”说着陈纪年举起自己的手机:“我屏幕也坏了。”
“……我不是在店里修的”,向尚偏过头不去看他:“别人帮的忙。”
“你还认识会修手机的的人?”陈纪年来了好奇心:“说呀,是我认识的吗?”
向尚脱口而出:“你不认识。”
“你告诉我名字,说不准我还认识了。”陈纪年对这问题穷追不舍。
向尚是真的怕他了,总爱死抓着一个问题不放:“是宁希,你认识吗?”
“宁希?”
“那个网恋男友。”久久没开口的左柯在旁边提醒。
“哦,”陈纪年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你们的相处模式不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吗?怎么还修起手机来了?”
“没有那么严重,都说过是误会了。”向尚突然想起宁希上班的超市就在这附近,他应该还没下班。
“你们渴了吗?”
“有点。”陈纪年说。
左柯没说话,只是举了一下手来表达自己口渴的感受。
“去买水吧,”向尚站了起来:“这附近有家超市。”
“这什么时候开了家超市?”陈纪年伸手示意他拉自己一把,向尚明白地握着他的手把他拽起来。
刚起来的陈纪年还不忘回头去拉左柯。
向尚:“开挺久了,就是上次说的青龙超市。”
陈纪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不是说那超市不吉利吗?”
向尚心头猛地跳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明明是小耳朵说的。”
“你那么激动干嘛?”陈纪年觉得奇怪。
“我没激动!”
“你没有吗?”
“我没有!!!”
陈纪年被他吼得直闭眼:“好,你没有。”
“我现在就想喝水,”左柯抱起篮球:“不吉利的水也可以。”
“啧,看把老柯渴成什么样了,”陈纪年:“所以尚尚你得多买几瓶水。”
“我看你就是不想出钱,”向尚无情揭穿他:“你最近也是穷疯了,水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