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
榕江依旧被火红的太阳所笼罩。
烈阳下,学生抬头挺胸,队形整齐划一。
讲台上,老师背对着阳光,表情严肃,语气激烈,慷慨激昂:“虽然你们已经进入高三,即将迎来高考,但是老师必须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身体才是你们的本钱,只要有了好的身体才会有精力学习,试想一下因为你们的懒惰而将身体搞垮……”
“这都讲多久了,有完没完。”
向尚站在队伍最中间,忍不住嘟囔。
陈纪年面带微笑注视着前方,在没动嘴皮的情况下神奇地说出:“有十几分钟了。”
向尚真是服了这老李头的唠叨能力了,简直比集会上的校长都可怕。
“这个话我就只能说到这……”
“扑通!”
身后传来一声响动,随即传出一道惊慌的声音。
“老师!王一杰晕倒了。”
众人闻身转头。
“怎么了?”老李头紧锁眉头,慌忙走下讲台去查看。
周围人也跟在他身后,在晕倒的王一杰周围围成个圈。
向尚没那种看热闹的兴趣,只是为耳朵能短暂的消停片刻而松一口气。
“这小子身板不行呀。”陈纪年感叹一声。
看到前面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向尚问:“我们班有这人吗?”这名字他没听过啊。
“这学期刚转来的,”陈纪年将手搭在他肩上:“来得有点晚,今天下午刚来就及其幸运的遇上了老李头的体育课。”
向尚瑶瑶头:“这小子运气绝佳呀。”
“应该是中暑了,”老李头扶起脸被晒得通红的王一杰,他随便拉了个离他最近的:“你帮忙把他扶到医务室去一趟,这节课你也不用上,就守着,有什么事叫我。”
“靠!”陈纪年听完震惊无比:“这什么狗屎运。”
早知道有这福利刚刚他拼了老命也得挤进人群,死粘着老李头。
并不是很乐意走这狗屎运的左柯认命地将王一杰扶起。
看着他远离苦海,奔向天堂的背影,向尚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丝丝羡慕。
“左柯运气好像一直这么绝。”
“你比他幸运,你有对象他还是个母胎solo”,陈纪年说:“不出意外的话,老柯应该是我们四个中最后脱单的。”
向尚看向他:“听这话你是有情况了?”
“当然,”陈纪年面露得意:“知道裴多菲吗?”
向尚摇头:“不知道”。
陈纪年:“没错,就是写《我爱的是春天》那个。”
向尚:“……我说的是我不知道。”
陈纪年开启自动屏蔽模式:“我昨晚上收到了一封匿名的短信。”
向尚:“裴多菲给你发的?”
“滚!,”陈纪年将他推得老远:“实话告诉你吧,我怀疑是四班李瑶瑶给我发的。”
向尚不认识他说的李瑶瑶,并且对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
陈纪年还引以为豪地跟他讲述着自己的英明推理。
老李望着左柯离开的方向,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后,才组织队伍,站在讲台上继续滔滔不绝。
“同学们,同学们,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老李头担忧得脸都皱成了肉包子:“这就是不好好锻炼的后果,平时不耽误什么,但是上了考场怎么办!”
但人家考试也不是在太阳地下烤啊。
向尚心底忍不住吐槽。
陈纪年刚刚的话还没说的完,现在正憋得慌,就像一个喷嚏打一半打不出来了,多闹心。
他不停给向尚使眼色,让他看自己。
向尚受不了耳朵边有两只知了同时络绎不绝地叫喊。
他沉着脸将头转向一边,刚巧看着一群学生朝大开的校门蜂拥而至。
向尚眼底透露出无尽的羡慕:“初中部的都放学了。”宁希那儿也应该快结束了吧。
陈纪年压着声音:“再坚持二十多分钟,我们也解放了。”
向尚深深叹了口气:“还有晚自习,离解放的日子还远之又远。”
“晚自习?”陈纪年疑惑道:“刚刚下课的时候老班来教室说今天教学楼停电维修,晚自习取消了。”
“我不知道。”向尚想了会,想起刚刚他去过厕所一趟,估计老班是那时候来说的。
向尚:“这么说这是最后一课了?”
陈纪年兴奋得直晃头:“准确来说,这是最后半节课”。
向尚嘴角邪魅一勾:“不,我们马上就要放学了。”
“嗯?”陈纪年背脊发凉,心中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向尚没答,对着讲台悲痛大喊:“陈纪年你怎么了?!”
“靠!”陈纪年被这番操作给惊得瞪大了眼睛。
“陈纪年怎么了?”老李头伸长脖子半天没看清情况。
无奈只有匆忙走下讲台,刚走几步又听到向尚喊:“老师,陈纪年要晕倒了。”
陈纪年气的咬牙切齿:“畜生啊你。”
向尚冲他眨了眨眼睛,示意让他躺下。
也想休息的的陈纪年没办法,只有妥协,慢慢蹲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生怕把自己弄疼了,同时嘴里还不时做作地叫唤几声。
“哎呦喂,哎呦喂。”
向尚顺势蹲在他面前,紧张问:“陈纪年,纪年,”他将耳朵凑到陈纪年嘴边,好似听到了什么,语气立马夸张起来:“什么!你想吐!那可不行啊,这可是操场你这样多给打扫卫生的同学添麻烦,你再忍忍哈。”
一句话没说的陈纪年:“……”
老畜生!你这演技不去拍电影那真是可惜了。
“怎么了?怎么了?”老李头拨开刚围上来的人群,神色慌张地看了看:“快送医务室,快快快!。”
早就编好理由的向尚说起慌来如鱼得水:“不用老师,他这是低血糖,估计是中午没好好吃饭,要不我去给他买点儿巧克力什么的?”
“那快去买点。”老李头稍微松了口气,他上个体育课五分钟就倒两人儿,这谁受得了,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他怎么担,光想想心脏就忍不住猛跳。
“你快把他扶到教室里休息,看着点他,实在不行送医务室。”
“好的老师。”向尚接下这个光荣的任务,扶起陈纪年没带丝毫犹豫地逃离现场。
等确定走得够远后,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露出笑容开始击掌欢呼。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装晕。”陈纪年欢呼够了开始算账。
向尚几步跨上楼梯:“主要是你每次装老李都信。”
“放屁,你压根就没装过,你都不知道我在班人眼里都成什么病秧子。”陈纪年加快脚步跑到他前面,留给他一个霸气的背影。
还有事忙的向尚忍住没对着他欠揍的背来一脚,绕开他,跑上楼。
进门,一眼望去,教室空荡荡的,左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位置上。
“老柯,我告诉你,向尚一天天的净不干人事儿。”陈纪年一上来就忙着告状。
向尚没搭理他,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收拾书包。
左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上来了?”
陈纪年一屁股坐在他桌子上:“因为我有低血糖。”
猜到个大概的左柯没接话,低头翻着书。
“今天放学早,一块儿打球去呗。”陈纪年抽开他的书,盛情邀请。
左柯顺手又从抽屉里拿了本书出来,翻开接着看:“我不去,我得去面包店给我妈买明天早上的早餐。”
“我去,”陈纪年将书合上放在自己食指尖转:“孝出强大啊。”
“被逼的。”左柯语气有些无奈:“我姐前几天回来给了我一千块的零花钱。”
陈纪年将书卷成桶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请客。”
说完又望着向尚:“别着急走,先去烧烤摊搓一顿。”
向尚拉好书包,背上后淡淡地说了句:“没空。”
陈纪年被他气得直接举起书,对准他,用力甩过去:“见色忘友!”
向尚往旁边一偏,成功躲过。
左柯抬手拉着正要捡另一本书扔的陈纪年:“一百一十二块钱,三个能吃多少烤肉?”
陈纪年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左柯淡淡地说了句:“我就剩一百一十二了。”
“靠!”陈纪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你干什么了,一千块就剩这么点儿了?”
“是我妈,”左柯的语气里多少透露着些无可奈何:“她知道我有这点钱后,想着法儿的想从我这里拿回去,但又不好直接问,毕竟我姐跟他们说好的,这是我的零花钱。”
向尚捡起地上的书走过来问:“所以她拿一百一给你换了一千块?”
“不是,比这个更绝,”左柯:“自从知道我有这钱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都让我去买,什么盐啊,红酒啊,早饭啊,肉啊,菜的。”
陈纪年:“你帮忙买东西你妈没给你钱的?”
左柯说:“钱倒是有给。”
“那不结了,”陈纪年:“只是给钱帮忙让你买个东西,你的一千块钱咋没了?”
左柯瞪大眼睛看着他:“关键是我妈给我发一毛钱让我去卖盐,五块钱让我去称四斤苹果,十五块钱让我去买三斤牛肉,更过分的是我们家这几天几乎顿顿都是牛肉。”
刚开始他还沉浸在钱没被收走的喜悦上,觉得添点钱没什么,就这么一天添一点,一天添一点,久而久之再回头看的时候,自己的钱早就不知不觉被掏空了。
陈纪年被这套操作整得一愣一愣的。
向尚听了半天还是没听懂他的钱是怎么没的:“牛肉很贵吗?不就十几块一斤么?”
他跟宁希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无意间听肉摊摊主提过。
陈纪年听着是彻底无语了:“大哥,十几块块钱一斤的是猪肉,牛肉五十块一斤。”
“五十块!”向尚想起前段时间宁希只要问他什么,他都说牛肉来着:“这么贵?”
陈纪年用一副看地主家傻儿子的眼神看着他:“老柯你看看你惯的,五谷不分就算了,现在牛和猪都分不清。”
左柯伸手将向尚拽在手上的书抽了回来:“他要知道这些那才奇怪。”
手里突然少了个东西向尚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他内心直呼完了,他虽然不是特别了解宁希家的经济情况,但好歹知道个大概。
他知道宁希的学费都是他拿暑假工加上平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但到自己这他从来没吝啬过,自己这一个月来吃了他多少钱啊。
“我要走了。”向尚说完,没等两人回答,直接踢腿往外跑。
“他要翻墙出去吗?”左柯看着他一副着急投胎的背影问。
“估计是想混进初中部,趁机溜出去。”陈纪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们也走吧。”
“去哪?”左柯问。
陈纪年:“去医务室关心一下受伤的新同学呀”。
左柯知道他乱交朋友的毛病又来了,他叹了口气,还是站了起来:“你这一天天的就是闲的。”
“那也比向尚见色忘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