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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朴在无逸殿呆了一会,临走前将一份青词呈交到万寿宫,对着正在里面静室玄修的嘉靖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了西苑。
他能够坐稳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并不是他在官场有多高的威望,一切都得益于圣上的恩宠。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徐阶,亦不敢轻易跟他开战。
从西苑出来,夕阳已经西下。
一个显得普通的轿子在宫门旁边的树下等候多时,在看到郭朴的身影后,第一时间便急匆匆地来到了郭朴的身旁。
“回府!”
身穿一品官服的郭朴钻进轿子之中,却不打算返回吏部衙门,而是选择直接返回家中,充满着威严地吐出两个字道。
在回去的路上,他两耳不闻窗外事,静静地进行了一场深刻的反思。
他是嘉靖十四年进士,是夏言当年的门生之一。虽然他没有吴山那般耀眼,得到了时任礼部尚书的老师青睐,但对这位老师极为尊敬。
在他初入官场的七年间,他看到了老师如何走上权力的颠峰,又如何从权力颠峰摔下去,成为大明有史以来被砍头的首辅。
正是从这位老师的身上,他看清楚了这个官场的本质。
皇上是权力的源泉,而想要获取更多的权力,不仅要争取得到圣上的信任,而是要剪除竞争对手。如同昔日严嵩对夏言,今日徐阶对严嵩。
他想要获得更大的权柄,同样需要剪除异己,而吴山早已经成为他仕途最大的阻碍,自然应当联合徐阶一起将这块拦路石除掉。
二月,一个充满着无限生机的季节。
郭府的庭院中,那一块原本被冰雪所覆盖的花圃,这时已经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随着冰雪被春日所融化,那些枯萎的花枝钻出了嫩芽。
“林晧然来了?”
郭朴刚刚回到书房,便是听到管家进来汇报,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起道。
随着京察的日子临近,越来越多的官员千方百计地找上门来。只是他并不打算选择李默的风格,直接将所有官员通通拒之于门外,而是选择性地收拢一些可用之人。
虽然他跟徐阶的关系处于蜜月期之中,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亦是做着一些准备,同时为着将来顺理成章走在袁炜的前面埋下伏笔。
只是这一位前途无量的顺天府尹并不在收拢之列,反倒这个人有些不懂分寸,不懂二人的地位差若云泥,令到他感到厌烦。
“令他进来吧!”
郭朴猜不到对方的来意,目前却还不想跟吴山那边直接撕破脸,亦想要维护着双方表面的和谐,当即淡淡地吩咐道。
管家应了一声,当即出去将人领到了书房中来。
郭朴并不在里间的书房中会见林晧然,而是选择在外间的偏厅,正是威风凛凛地坐在主人座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下官见过郭尚书!”
林晧然跟着管家来到偏厅中,保持着礼数进行施礼道。
“坐吧!”
郭朴将茶盏轻轻地放到桌面上,抬起手指向旁边的座椅,又是开门见山地询问道:“林府尹急于要见本官,不知所为何事呢?”
林晧然在座椅上坐下,隐隐感觉郭朴流露着一股冷漠。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朝着管家望了一眼,将那一张纸递给了郭管家。
郭管家做得便是这种侍候人的活,仅是一个眼神,当即便明白林晧然的意见。上前接过那张纸,然后又恭敬地递向了郭朴。
郭朴不明所以地接过那一张纸,却是抬头望了林晧然一眼。只见林晧然接过侍女送上的茶水,却是在那里慢悠悠地用茶盖子轻泼着茶水,整个人显得很平静的模样。
郭朴不知道林晧然葫芦里卖什么药,亦是不打算胡乱猜测,便是将纸条打开,却见上面毅然写着:质性躁急,遇事不静。
林晧然停止泼茶的动静,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目光落向了郭朴的身上。
郭朴的瞳孔微微收缩,但转瞬便是恢复如初。在看到这八个字的时候,虽然不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他给周幼清的考评已然是被泄露了。
现在林晧然找上门来,无疑是要“兴师问罪”。却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很是精明,竟然找到了这个东西,更是提前知悉他的抉择。
郭朴的目光从纸上移开,虽然事情已经被提前泄露,但多年的官场早已经让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抬眼望着林晧然淡淡地询问道:“林府尹,你给本官看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这话显得很是高明。虽然事情已经败露,但他还是抓着主动权,通过问话的方式试探着林晧然的反应,从而做出最好的应对之策。
林晧然一直关注着郭朴的反应,虽然没有能够打得郭朴措手不及,但郭朴的反应已然证明事情并不虚,这个人打一开始便是有所图谋。
面对着郭朴的询问,如何不知对方的小九九,轻呷了一口茶水,却是争夺主动权地反问道:“郭尚书,不知对这句考评可曾还有印象?”
郭朴深知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比吴山还要有政治智慧,便是从桌面端起茶盏,端着吏部尚书的架子询问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这话一出,令到旁边站立的管家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已然是闻到了一股火药味。
林晧然看着对方不惜要当场撕脸,便是压抑着心中的那股怒火,显得平静地抬头望着郭朴一字一句地道:“郭尚书,如果有的话,那你似乎欠我们这边一个解释!”
从京察刚刚开始之时,他们这边便选择将筹码放到郭朴身上,寻求这一位吏部尚书的帮助。对此,郭朴亦是给了肯定的答复,答应到时会出手相助于他们。
但不曾想,这位堂堂的吏部尚书不仅没有帮忙他们渡过难关,更是要联合徐阶一起将他们置之死地,背地里对他们下了狠手。
徐阶固然可恨,但郭朴此人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