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碧海,海中有千里的巨型洞窟。
四周海水却并不悬落,天穹上几朵白云倒是平静的漂浮着。
不引人半点注意,如那流水匆匆的岁月。
或许飘过了,都不会有人注意到曾经在这片天空上还有几朵白云。
空中两道人影坐着,其中一名青年一袭白衣。女子更是有倾倒众生之容,不过两人却在这如此景色下并非谈笑风生。
“所以说啊!”苏妲己在笑,她压下了心中的那些不应说的话语,即便是当初的商王在此,她也说不出半句那些藏在心窝子里的话。
“邵峰,你不用去想那么多。就算你是大王转世又如何?你得了大王的记忆,你便是大王了?你遗忘了一些人,一些事又能怎么样?那些丢了的,迟早会被找回来,只是时间的问题。有些时候,心本无尘埃,不过是自己给装上了枷锁。”
“你现在未入古神,就是心中的疑惑太多,压着的杂念太多。道家废话三千言,我倒是觉得有一句话比较有道理。道法自然,这四个字也算是那些牛鼻子的道士这么多年唯一有点感悟的东西了。”
苏妲己衣袂轻舞,回头望向邵峰。
“当初那尊准备重生的仙我倒是也见过了,为了一情字,便压了自己无尽的岁月。世间文字无数,唯有情字最囚人。有些人囚了一世,有些人却囚了生生世世。”
她似乎也是在说自己,哑然一笑后,便没了下文。
邵峰的心在这番话里,倒是渐渐的平静。
“当初商王有圣后,三生有幸!”邵峰眼中闪过敬意。
“拍马屁的功夫你可不如某个人,在我身上更是不会宽解半分。”苏妲己摇头,“这些年,我早就习以为常了,能活到如今,我也不过是逃不出自己给自己加的囚锁。”
“大王有我三生有幸我不知道,但我永生永世,有大王一人,便是拿整个宙宇来跟我换,我也是不会换的。”
邵峰笑着,点头应是。
“等你入古神,你可来尧山一趟。”苏妲己站起身来。
在邵峰眼里,眼前这个女子对比刚来之时,少了几分仙气,倒是多了几分俗气。
不管眼前这女人拥有多么通天彻地的能力,还是足以让宙宇都倒翻过来的身份。现在在邵峰的眼里,却也不过是世俗中,一介为情所困而不得解脱的女子。
人活当世,除了那真正的无情人,谁又不是囚锁中的一人呢?
邵峰摇头失笑,“想必圣后等不了多久。”
苏妲己点头,她略微回头,似乎与一条鬼鬼祟祟的身影对视。
“这只劣犬,你倒是也算挑了个好人。可惜,当年那个女孩血洒了苍天,你百万岁月看遍了轮回。都是可怜人,你甘愿为一人生生世世为犬,就怕对方在看到你后忘了你的模样。”
苏妲己唏嘘长叹,远处的老狗闻言倒也没有几处情绪。
“本圣本就是犬,百万年前是,如今也是,以后也会是!”
“是啊!”苏妲己望着已经无云的天穹,“只是那女孩儿在百万年后前是,如今却不是,以后也不可能是!”
“你走了百万岁月,不知下一个百万月岁还能不能找到,不过,我算是未必能看到了。”
苏妲己一笑,她裂了苍穹,踏步消失。
老狗沉默,头一次没有反驳。
邵峰转头望向老狗,笑道:“你会找到她的,不管她是不是,找到她了便好。”
老狗咧嘴一笑,“是啊,邵小子你别安慰我,自己的事情乱如麻呢。”
邵峰哈哈一笑,转身向乾坤宫走去。
一条寻人百万岁月的狗,一个不知前世今生的人。
并肩在这不知多广阔的天地,或许没人看到,却这恒古不变的天地却可以见证。
世间众生无数,一个情字却困住了众生。
邵峰回了乾坤宫,他站在乾坤宫内。
不喜不悲,不闻不问,如此静立。
“这小子,算是真正让那丫头给开解了!”老狗在院内叹着,“古神之门难比登天,情之一字困尽世人。”
“境到了,自然也就是古神。”
煞鬼傻笑着,听不懂老狗的话语,只觉着这条会说话的狗很可爱。
“你这憨活,不许笑。”老狗没好气的骂道。
煞鬼没有理会,依旧傻笑。对于邵峰以外的话语,他就像是耳旁风声过。
张语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张丫头,有些事情何须强求?更何况,邵小子答应了伴你,便不会舍你,更何况,他舍不得。”老狗咧嘴一笑,人模狗样的抬头看了看天,“有情人最不愿负的便是有情人,若是负了,那便是孽。孽可不是一生一世的事,那是永生永世或许都难以摆脱的因果,不灭的业火。”
三十六重天星,一座宫殿,立于星空。
这宫殿死寂,大殿内,却有三两人各落在虚空中。
星妖群在这岁月中,也算是杀得十之八九了,中间有人死,不乏古神。
有人却也是活着,面无喜悲。
“小道士,老孙可知道你还有那藏了万年的至玄丹酒,如此小气,老孙我再砸了你的兜率宫。”有青年和尚敲着桌子,十分不满。
一名道骨仙风,却和蔼可亲的老道士满脸的无奈,眉头几乎都可以扭成了几个麻团。
“猴子,当初在山上可是我给你种的桃树!”老道士开始打苦情牌。
“那又如何?”猴子毫不领情。
“西方的佛祖也是帮你求情,才许你一二诺言。”
“那又怎样?”
“就连当初你身边那位仙子的骨,也是我这把老骨头逆转时空保留下来。”
“没错,这也算是你这牛鼻子这辈子唯一对得起俺老孙的事情了。”和尚眼睛眨了眨,看不见悲凉,却胜过悲凉。
老道士叹息着,他知晓眼前这猴子的苦。
从出生苦,到入世苦,到隐世苦,到最后,连老道士也不知道,这猴子到底是不是天生就命不好,还是补天的神石糟了什么孽。
“酒给你,我就这么一壶了!”老道士捏手如乾坤,拽出一壶仙酿。
“这还差不多!”
话说时,又有身影而走,两耳宽大,佛掌厚重,每一步,却无声息,隐约中,犹若踏天地。
这是一个大和尚,肥头大耳,算不上好看,却满脸的慈悲笑容。
“真臭!”猴子指桑骂槐,“谁家的猪怎么乱跑。”
大和尚也不生气,低吟道:“如今星妖外患已平,两位可曾有打算?”
李耳抬头,无悲无喜的看了一眼这佛门之祖。
“打算?都是苦中人,又能有何打算?比不得西天雷音寺这般净土。”
佛祖也不恼怒,望着这两人。
当年,是李耳请他压下这猴子。
后来,猴子想出去了,他便立下一约。
行十万八千里佛土,读九万三千卷佛经。如此,便可脱困。
当年,诸神在天上杀了一名女子。
后来,猴子一棍子扫了诸神所扶持的天庭。
“世间事,如是因果,怪不得谁!”佛祖低眉,“当初你在山上,小僧一指点你出世,便不希望你化作漫天碎石。”
啪!
酒洒了,猴子瞪着眼睛,怒?怒不可歇,悲,却不知从何而来。
这和尚,当初在十万八千里佛土尽头便曾问。
“我救你一命,也放弃一命,你可杀我,小僧绝不会有半点皱眉。”
猴子差点捣毁了十万八千里佛土,泪流衣衫,悲凉望苍天。最后,他的棍子在这大和尚慈悲的脸前停下。
怪不得谁,大和尚只是想救他。
可是,大和尚知道,他是想死的,和那女子一起死在诸神手下也好,化作漫天碎石也罢。
“世间如愿事十之一二,都是陈年往事,何苦来哉。”李耳低吟着,这猴子恨了大和尚不知多少年,却也活了多少年。
李耳至今还有一句话没有与这猴子说。
当初,那女子跪在兜率宫前三千六百五十个日月,他都没有许下这件事。
因为李耳知道,猴子若是还活着,还不如死了。
不过,那女子在佛门净土前走了一遭,没有下跪,大和尚便答应了。
大和尚也知道,即便心死,活着的人,至少比死去的好。至少,还有一名女童,在等待着他。
女子没了,猴子还有一个女儿。
“给他一杯,算我请的!”猴子低头。
他嘴角在笑,却比起哭还要苍凉亿万倍。
猴子何曾不知道,当初那名被自己视为比生命还重的女子曾在兜率宫跪十年,在佛门净土前走了一遭?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放不下。
“霞,当年和尚点了两指。一个是我,补天神石,一个是你,日月生花。”
“你死了,不想牵累老孙,老孙知道。”
“老孙这这一辈子,无惧神仙魔佛,不理生死轮回。”
“天地生养我,我亦无惧于天地。”
“那一次,我却懂得了何为畏惧。”
“所以,辛那小子请我去伐神,我去了!”
“一百零八位诸神,被封了一百零二位,余下有六。唯一死的,便是杀你的那尊!”
“杀了又如何?你回不来了,只让俺老孙在这天地间漂泊。”
“俺老孙甚至不敢死,因为一死,你就白死了,老孙就是负了你!”
“你因俺老孙而死,俺老孙天不怕地不怕,却就怕负你。”
“所以老孙发了誓,这世间神鬼妖魔佛人六道,天地轮回生死时空四则都不可让老孙死。”
“谁让老孙死,老孙便杀谁,直至,天上再无诸神。”
小道士,大和尚,再加上他这一只猴子,喝着酒,不知不觉,却都喝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