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谁为执剑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人心向背往往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大凌河之战林懿一战成名伴随得还有他自己麾下的军队镇远军。

外行看热闹，没有真正了解大凌河之战的人仅仅知道林懿这一战是己巳之变后明军对战后金的首次胜利，但往往有些人能看到更加内核的东西。

杨嗣昌身为兵部右侍郎，他自然也看过孙承宗为大凌河之战所上表的完整奏章，对于其中个把细节极为注意。

“懿率六千骑兵出锦正面迎敌皇太极两万，大败！遂敌溃不成军，后于凌河残军里应外合奠定胜局。”

如果这句话整体看是林懿和祖大寿共同导致皇太极大败而归，但要懂行的人看到前半句就能对林懿这只军队感到诧异。

因为这是明军与皇太极的首次正面交锋的胜利！甚至还是以少胜多！如果孙承宗没有瞒报，那林懿当属对后金作战第一人！

不同于袁崇焕的凭坚城用大炮坚壁清野策略，林懿这是在正面战场的取得的巨大胜利！

两者意义相差甚远！

杨嗣昌自然不会觉得孙承宗是在瞒报战况，那么林懿的重要性就被凸显了出来。如果想要重新收复宣府镇，那他就是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朱由检也没想到杨嗣昌竟然也会请求释放林懿，回想两人在朝中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内心不由得大感疑惑。

但是现在已经与卢象升时期的情况不同，后金现在已经打到自己身边来了。所以朱由检也没有立刻拒绝他。

“林懿之事杨爱卿一会再与我从长计议，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对策？”朱由检虽然发问，但是朝堂之内再度陷入了一片沉默当中。

就是当初坚决反对释放林懿的周延儒也彻底没了声音，现在这个关头自己再贸然出头朱由检的大棒恐怕就要打在自己身上了。

自己并非武将，对于现在的情况根本插不上手。

见百官半天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朱由检也实在懒得再搭理他们。没事的时候就闲的相互弹劾，现在大难临头一个个又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如果不是以后还用得上他们，朱由检巴不得让他们全都滚蛋！

退朝之后朱由检和杨嗣昌也没有直接前往御书房，而是移步来到了后宫的花苑当中。不同于秋冬的萧瑟，在花园当中已经爆发了蓬勃的生机。

淡黄的迎春已经抢先开放，其余花木也已经隐约露出骨朵，准备积蓄力量待时绽放。

两人来到一处凉亭之中坐下，王承恩赶紧将茶水端了上来。当初卢象升提出释放林懿的时候朱由检内心是不愿意的，但是事到如今杨嗣昌再次提出。

他也不得不思考释放林懿的可行性。

“杨爱卿，你可知在你之前的卢将军在离开京城之前也请求过我释放林懿。”两人连续提出这个请求，朱由检也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林懿请人给自己上演的一出好戏？

“卢将军，卢象升？”杨嗣昌稍微惊讶了一下，但是随即又恢复正常。毕竟满朝文武不全部都是傻子，总还是有真本事存在的。

至少卢象升的眼光就与自己相同。

正是这一瞬间的诧异恰好被朱由检所捕捉，因为他身为王爷时期时局艰难所以做人做事都是谨小慎微。

长期日积月累也让他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领，杨嗣昌刚才的诧异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他事前是真的不知道卢象升也请求释放林懿！

除非这个杨嗣昌是个顶级的变脸大师，不然这种面部的微小动作一般人是根本装不出来。痕迹十分明显。

“不过卢将军的请求朕拒绝了。”朱由检说着品了一口眼前的茶水。

“臣知陛下疑虑，但林懿对我大明的作用的确非其他人可比。”随后杨嗣昌彻底将大凌河之战中的细节一点点抠出来向着朱由检讲解。

越说越是心惊，此前他只觉得林懿是一位有能力的干将而已。而大明万万人口难道还不能找出来另一个林懿这样的人？所以杀了就是杀了，虽然有纠结但是并没有过多烦恼。

但是在真正听懂杨嗣昌的讲解后，他才明白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重要的是时间！

解决大明西北的内患需要时间，培养大明各大边镇的接班人也需要时间，将后金阻挡在大明国土之外仍然需要时间！

而此时的林懿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就是那个可以为大明提供时间之人！或者说是为大明续命之人！

“陛下恕臣斗胆一言，若是林懿在蓟州。可保大明蓟辽十年之内不会收到后金侵扰！”至于为何是十年，因为培养一个人才最短的时间正是十年！

如果林懿能帮助大明度过这段最难过的时间，待到大明盛世再起。无论是去职还是去权不过都是朱由检的一句话而已。

虽然杨嗣昌将林懿的作用说的天花乱坠，但是朱由检也没有脑子一热就将对方这么放出来。纵使林懿的作用有多大，那也是他为大明做事的前提下。

如果他为大明，那就将是朱由检手中的一把利剑。但是如果他要倒戈向后金，那就是在京城的心脏附近插入了一根钢钉。

或许一夜之间蓟辽就会尽归皇太极，尤其是林懿现在已经在诏狱待过已经近三个月的时间。

人心隔肚皮，他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效忠大明谁都不敢妄下定论。

“陛下，其实我们根本无需知道他的内心怎么想。他是一把剑，而我们至于需要做执剑人就好。”

“陛下可还记得他究竟是为何入狱？”

“与温体仁勾结，意图谋反。”

“那证据是什么？”

“证据不就是温体仁孙女肚子里”朱由检说道这里突然沉默了下来，他已经知道了杨嗣昌的意思。

用温体仁和孙女温媛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作为把柄，逼迫林懿乖乖就范！

“人不是没有弱点的，只要有弱点那么就能加以利用。而林懿最大的弱点就是重情义！”

“为了这个孩子他宁愿投降都不愿意让这个孩子流产，以此为挟他不可能服从！”

在朱由检的心里也在疯狂思考这个想法的可行性！但是越想却越觉得可行，如果真能以此控制林懿那么朱由检绝对不愿意就此直接杀掉对方！

“可是以妻女为挟，不会不受天下人耻笑？”在皇帝的道德观念里，做这种事情实在是降低了自己的品格。

“陛下，自古光明磊落者几人可堪成事？奇招诡谋往往可得出其不意效果！虽为权宜之计但事倍功半！”

“何况史书往往都由胜利者撰写，若真能以此掌控林懿，就算后世千秋也只会记录陛下的御人有术！”

朱由检已经彻底被杨嗣昌的话所打动，沉吟之后缓缓道：“杨爱卿言之有理，朕也觉得此事可行！”

“事不宜迟，朕即刻下诏释放林懿！”

腊月十八下狱，时隔两个多月时间林懿终于将再度从诏狱中走出。而此时距离三月的行刑时间已经不足七天时间。

此从上次有刺客进入林懿的牢房之后，吴孟明都是直接指派自己的亲身人手负责对于林懿的看守，为的就是防止再有人对林懿下手。

“总指挥！”

“总指挥！”

负责看守林懿的狱卒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竟然还能看到吴孟明亲身前来，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他根本不会来到诏狱这种地方！

“打开牢门！”

当双层牢门打开的瞬间，一缕阳光直射在了林懿的脸上。长期的深处黑暗一丝一缕的阳光都会让他感觉到格外刺眼。

许久他才回过神看到了眼前的吴孟明。

“到行刑的时候了吗？”在牢狱之中没有百日与黑暗的区分，只有每日的一日三餐还能告诉林懿此时是白天。

原先他还有在柱子上记日子的习惯，但是在三个正字写完之后他就已经彻底放弃了。

看着眼前沧桑的林懿吴孟明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之前的林懿身上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阳光与乐观。

那是一种蓬勃向上的积极力量，但此刻再见这种感觉已经被彻底磨灭殆尽。

满脸的的胡须与干瘪的身材相互映衬，透过深邃的眼眶吴孟明只感觉到了林懿此刻眼神里古井不波的沧桑，只是他嘴角的微笑还是和原来一样。

吴孟明蹲了下来平视林懿的双眸，随即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自己有一天会被放出去？”

“吴大人言过了，我只是一个诏狱中的罪犯而已，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但说着说着林懿将头渐渐低了下去，随后猛地抬了上来。

“我真的不确定我究竟会不会出去。”

“但是我保证只要能离开这里，我确定会让所有陷害我的人全部付出代价！”

林懿嘴角的微笑不知道为何，竟然让吴孟明也感觉到了一丝胆寒！

“现在如你所愿了。”吴孟明说完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了朱由检已经书写好的圣旨。

“林懿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原罪人林懿勾结内臣温体仁意图谋反，十恶不赦。但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

经陛下慎重考虑念林懿有凌河之功，现官复原职即刻负责蓟州事宜，不得有误。以代罪之身再立功勋。以显皇恩浩荡！”

“罪臣林懿，接旨！”当林懿双手接过吴孟明手中圣旨时，身体都发生了不自觉的颤抖。

看到了现在的林懿，吴孟明心中真的是百般滋味，他感受到了林懿心中复仇的业火。

“只是不知道你这复仇的对象里，是否也包括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