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c市。
白简站在自己独立办公室的窗边,捏着眉心沉默。
“真的不考虑找男朋友?”白母屏着一口气,忍住叹气声,在电话这头对沙发那边看报纸的白父摆了摆手,叫他待会儿别多话。
白父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瞥着白母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过多操心白简的情感事情。
“妈,”白简手扣着窗帘上的流苏,指间绕着流苏打转,“我才刚出来工作几年啊,工作都还没稳定,找什么男朋友啊。”
白母眉心紧了紧,抓着手机侧过身子,挡开白父的规劝视线,“小白啊,今年你也24了吧,马上就要25了,也老大不小了,交往、谈恋爱、结婚,这都需要大把的时间呀。”
白母掰着手指,在电话这头逐一给白简举例,“再拖下去就晚了,女孩子成家那么晚,小白你会吃亏的呀。”
“可我就是不想这么早结婚啊,”白简头疼,深吸一口气,揉着太阳穴对白母道,“妈,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绝对有分寸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也绝对会在最近几年完成你交代给我的任务,你就别为我操心,多跟爸注意休息就好了。”
“不操心什么不操心?”白母说起这个来就有点气,语气变得激动,控诉白简给他们二老画的大饼,“我现在可精明着呢,不会再被你个小丫头片子给忽悠了!你几年前也说的‘近’几年,然后现在呢?!”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忙音,随后是嘟嘟声。
白母动作停下,有所察觉,捧着手机贴近耳朵,对那头的白简唤:“喂?小白?”
白父放下报纸,继续一天的嘟囔,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开脱:“嗐呀我说老婆子你就别管小白了,孩子大了,有分寸!”
“有有有,有个什么有?”白母火气腾升,边上白父立刻软了态度,给白母倒了杯茶水送过去,“要是小白真有点什么这方面的心思,她早就该行动了!可这都几年了?
别说结婚了,就连她男朋友的半根毛我都没见过!这孩子就是铁了心想忽悠我们!”
“好啦好啦你消消气。”白父将茶水端给白母,然后给她捶了捶肩膀,赔着笑解释,“这不咱们生了个痴情的宝贝女儿,心里的位置一直空不出来住进别人,所以才一直没找男朋友吗?”
白母抿着唇角,陷入沉默。
挂了白母电话,白简手撑在窗棂,长长舒了口气,阖上眼帘久久的放空自己的思绪。
什么结不结婚的,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将手机放回口袋,白简利落干脆地回身,继续去办公桌上完成自己的设计图。
工作方面的设计稿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又保存了一方案,上传到小组群核对,得到组长的通过回复后,身心都放松下来,瘫坐在了办公椅中。
白简大学毕业后,就在c市找了份跟自己专业对口的设计工作。
工作还算清闲,报酬也还算可以,白简来了这里后,一待就是好几年,独自生活着,放弃了以前的交际圈。
完成了一项工作,白简下午就没什么事情了,打着盹地想睡觉,眼睛困眯成了一条线。
捏了捏眉心,白简从办公椅坐正,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提神,目光注视窗外大好的风光。
c市比不上a市的繁华,但整体都还算可以,生活环境很放松惬意。
一眼看去,办公楼这块,屋外也不是高楼大厦,而是没被高楼掩盖的蓝天白云。
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灌入肺中,尤其满足。
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耳畔拂来沁凉舒适的风,让人觉来生处沙滩海岸那般,整个人都心旷神怡。
摆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显示有人打来了电话。
白简瞄了一眼显示人的昵称,顺手接起,往后仰身靠在了办公椅,“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约你吃个饭,我在街边发现了一家超级好吃的小吃店。”冬辰辰这么多年,是唯一个还和白简保持着通讯的人。
冬辰辰对于白简,像是朋友,也更像是饭友。
见又是习以为常的约自己吃饭的桥段,白简指尖在桌面轻扣两下,答应的挺快:“好,那把地址发给我,我开车去找你。”
“别开了,”冬辰辰笑,手里转着自己的车钥匙,“我去接你吧。”
“不用。”白简拒绝的十分熟练,说完这句后就挂了电话,将手机重新扔到了桌上,又准备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抓紧时间补个觉。
肥成一只球的白猫团子,从睡梦中转醒,窝在沙发上打个哈欠,接着站起四条小短腿,弓着背甩了甩脑袋,灵活的胖子般跳下沙发跑向白简。
这么多年,白简始终都将这只猫带在身边,尽心尽力地照顾它,和它互相陪伴着,就好像它的另位主人还在他们身边。
当时那场葬礼上,白简没在牺牲名单上看到徐昭的名字,也没在葬礼上见到他的尸首,也就一直不愿相信徐昭真的死了。
她像给自己编织了一场迟早会被现实戳破的春秋大梦,陶醉其中不可自拔,心底种着一个极深的念头。
只要她一直耐心等下去,徐昭总会出现的。
只是这个耐心需要一个时间的前提,有可能是五年、十年,也有可能是十五年、二十年。
或者更久。
白简抱着怀里的白猫团子,顺着白猫的脊背顺理它柔顺的毛发,指尖轻轻揉着它脑袋,和它在如常的下午依偎贴靠在一起。
“小白姐姐,你的外卖。”新来的实习生敲门进来,将一份包装干净完好的外卖送进来。
白简这会儿已经抱着猫,收拾好了东西,站在窗前借用里面的倒影整理自己的衣服。
听到那个实习小妹妹的话,她回头,狐疑挑了眉梢:“我没点外卖啊。”
“好像是你男朋友送给你的吧。”实习生托着下巴,认真回忆了下,长发如瀑,“来送外卖的小哥哥让我交代你,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能……”
“不是,”白简打断她的话,上前两步,看了看实习生手中的外卖,“先不说我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就算‘有’,那家伙也不可能给我点这个啊。”
看尽那外卖盒子,全都是她不喜欢吃的东西,甚至精准踩在她的“讨厌吃”雷区。
冬辰辰虽然和她是饭友,记得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但那个粗枝大叶嘴上说着喜欢自己要追自己的人,绝对做不出这种细心的损人事情来。
白简头疼,已经掏出了手机,边招呼实习生将外卖放到边上,边翻找通讯记录给冬辰辰打电话,想问问这臭小子又在搞什么飞机。
难不成这臭小子,还为了给自己这么大个“惊喜”,最近这段时间特地有意去调查过自己不爱吃什么?
电话拨过去,白简一手捏着电话,一手托着自己另手的胳膊肘,望着窗外的人流和车辆等待对面人将电话接起来。
公司下方有几个穿着外卖服的小黄人和小蓝人,脑袋上戴着和服装标配的安全头盔。
白简想着,思绪绕个弯,叫回已经走到门口的实习生,挂了那个电话问她:“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人是我男朋友的?”
“就……”实习生扣了扣手指,指头挠了挠自己的下巴颏,显出努力在思考的模样,皱了好一会儿眉头左看右看,最终走到了白简桌上摆着的相框前,比划道,“就里面这个男生,那个外卖员长的跟这个男生特别像,简直一模一样,而且嘱咐和说话间,都感觉跟你很熟悉的样子,所以我就自然而然……”
实习生的话音未落,白简又转头,饿狼般往窗外探头,逡巡下方身着外卖服的男生。
“除了这个呢,”白简着急,顾不得什么文静,有些大声地朝后面人说,“那个男生身上还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吗,他刚才从哪个方向走了?”
实习生见白简这么着急,忽然有点心虚,担忧那个男生其实会不会是白简的前男友之类的。
白简一直将俩人高中时期的合照放在办公桌上,只是为了每天警示自己,只要那个“前男友”出现了,就恨不得立马用高跟鞋招呼那个家伙,给那人狠狠来上一顿皮肉教训。
“嗯——”实习生站在中立位置,还不敢站那个男生是不是正义一方,回答的有些拘谨,挠着后脑勺斟酌用词,“那个男生长得……长得挺ok,身高也挺ok,比较鹤立鸡群,穿了一身蓝色饿了么外卖服,身高腿长的跟个模特一样……”
话音到这里,白简回头,拧着眉和那个实习生对视,示意她说些有用的东西。
实习生不好意思地赔笑,加快语速:“那个男生上来的时候没戴安全头盔,摘了口罩露出了脸,样子特别显眼,估计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认出他来。然后他是往你现在正在看的那个地方走的,估计这会儿还在下面整理自己的小头盔什么的——也说不准。”
说到末尾,实习生干巴巴笑了两声,缓解办公室内莫名弥漫的尴尬气息。
白简左右逡巡着下方的几个外卖员,尤其关注正在整理头盔的外卖员。
无奈这里楼层相对a市的高楼大厦不高,但还是有个七八层,一眼看下去人群拥挤,不怎么好认人。
白简吸了口气,攥紧拳头,干脆将猫一抱交给了那个实习生,自己则飞快往下面跑。
被独自留下的手机不小心甩到了沙发上,碰到了接听按钮。
恰好打来电话,刚巧立马就被接听了的冬辰辰,正在开车来的路上,出言就是孜孜的交代:“你来的时候开慢点,时间来得及,不要赶。”
实习生干巴巴杵在原地,两难地左右看看冬辰辰和白简的方向,泄气似抱着猫叹了口气,认命地迈步去冬辰辰那边,简单几句给冬辰辰解释了一下,白简现在去哪里有什么事,为什么现在接不了电话。
冬辰辰还在开着车,听完实习生的描述,他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把车子改换方向开去白简的公司。
他之前借口有事,去等过白简下班,进过白简的办公室,清楚记得白简办公桌上常年摆着的照片。
那是一张白简和徐昭在高中时候,某次闹别扭后强行被白父白母抓来拍的合照。
合照中,俩人互相别开头,谁也不看谁,气氛冷冷,徐昭波澜不惊的俊俏脸上难得有了嫌弃。
“我才没偷吃你棉花糖!”白简愤愤然。
“你不是偷吃你是明抢!”徐昭回嘴,谁也不让谁。
这么一张充满别扭的照片,被白父白母言笑晏晏地定格在两人有些幼稚的高中时候。
照片上,白简的唇瓣还微张,面部表情看来大概还在和徐昭吵架。
因为上面俩人的表现实在太有趣,所以冬辰辰挺难忘的。
他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窗玻璃,掩唇着心头泛起涟漪。
什么外卖员可以和徐昭长得这么像?
冬辰辰越想越攥紧了方向盘,心脏被谁用力撅住。
答案应该只有一个,那个外卖员,就是所相似的那人本身。
徐昭什么时候瞒着大家,从远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