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悦眉眼弯弯,能写出这一手字的,就只有他了。带着柳绿拐了个弯,往侧门走去。
柳绿仔细观察姑娘的样子,大概猜得出是谁写的小纸条,什么也没说,跟着姑娘走了。
李欣悦刚走出侧门,一双大手骤不及防从后面拉住她。小姑娘被吓着了,险些叫了起来,那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是我。”
她嘴巴被捂住,不好说话,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任铭浩松开手,眼底有几分不舍,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小姑娘的脸呢。
李欣悦每时都在暗示自己,千万不能跟任铭浩交往过密。借着夜色,悄悄往后退了两步,“世子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任铭浩把她的动作收归眼底,却没有往前一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给了柳绿,“这是玉露膏,用于祛疤凝脂。”
玉露膏的名字,李欣悦还是有所耳闻的。
此药膏用来祛疤最好,便是毁了容的人用,也能恢复八分。若是平时用,尤其是女子,日子久了,皮肤会更光滑。可玉露膏价格昂贵,一般是高门贵族才用得起。
这个东西分量太重,她收不起,也不敢收。
“下午大夫来过了,说伤口不严重。任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药膏还是请世子拿回去吧。”李欣悦从柳绿手里拿过来,还给任铭浩。
任铭浩是不可能收回的,也知道她不会收下,“这玉露膏,是我娘差我送来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李欣悦觉着手里仿佛拿着千斤坠。
任铭浩似乎还觉着不够,“若是不想要,我亦可以拿回去还给娘。”说着,便伸手把小瓷瓶拿回去。
“不、不必了!玉露膏我收下了,我很感谢侯夫人,烦请世子替我转告。”李欣悦猛地缩回手,却也没有把小瓷瓶交给柳绿保管。
“好。”任铭浩眼底含笑,又装作不在意,问了个困扰他整日的问题,“你今日,为何会跟齐姑娘一同出去?”
李欣悦抬眸,面泛难色,犹豫道:“世子……世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任铭浩失笑道:“我倒想知道,你想说什么假话来诓我?”
“不是不是,”李欣悦连忙摇头,小声道,“今日我刚起床,齐表姐就来找我了,说想跟我一起去挑侯爷寿宴的衣服。爹爹没说过要带她去,是她自己来的,我、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不是你。”任铭浩点头。
李欣悦性子软,很难拒绝别人,尤其那人还是她表姐。李同庚至今仍没帮齐氏母女另找院子,其中的蹊跷她不说,他也就不问。总有一日,她会主动开口的。
“你以后要是见着这些事,立马跑得远远的,别再被伤着了。”任铭浩低声叮嘱。这次幸亏伤的是手臂,这要是伤着脸,可不是这么简单了。
李欣悦乖巧点头,“那位夫人怎么样了?可有她家人眉目?”
“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失心疯,开了几副药。那夫人力气大得很,两三个狱卒才能按住她。”小姑娘岔开话题,他也由着她。
自己的媳妇,当然得自己宠!
“那夫人的衣服料子不是寻常人家,别担心了。”
李欣悦点头,觉着夫人挺惨的。她嘴里一直念叨着孩子、孩子,可能是接受不了失去孩子的痛苦吧。又想起一件事,抬眸问道:“我离开后,殿下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当时任铭浩气势挺吓人的,甚至还有一种当众指责张杰书的意思。他为她出头,她很感激,更不愿他因此被张杰书记恨。
“殿下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同我一般计较。”任铭浩嘴角微微上扬。小姑娘还是很在意他的,都知道主动关心起来了。
“此话当真?可有同殿下赔罪?”李欣悦有几分不信。
寻常人被当众指责,恼羞成怒也是有的。张杰书是太子,被身为下属的任铭浩毫不留情说了一顿,在两个姑娘面前没了脸面,心里恼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我已经跟殿下赔罪了。”任铭浩觉着李欣悦特别可爱,按下想捏她脸的冲动,“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
“好吧,那世子也请回去吧。”这件事李欣悦帮不上任何忙,只好点头告辞。
任铭浩没动,打算等她进去后再离开。
谁知小姑娘走了几步,忽而转过头来,小声对他说了句路上小心。趁着少年尚未回神,拎起裙角,飞快从他眼底下逃走。
木门厚重的声音,也没能唤醒还沉醉其中的任铭浩。
借着灯笼微小的烛光,少年清晰看见她双颊微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他只看得见小姑娘对自己的担忧。
任铭浩低声笑了出来,这小姑娘还真是可爱得很,越发让他不想放手了。望了眼紧闭着的大门,默默打起了几日后自家父亲寿宴的主意。
李欣悦做贼般逃回了屋子,一路上胆战心惊的。她不知自己怎么了,平日里常跟哥哥们说这话,可到了任铭浩这里,她怎么就这么紧张呢?
还没等她想到些什么,柳绿进来道:“姑娘,老爷看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李同庚在外头等不及,“悦悦,伤口怎么样了?深吗?来给爹爹瞧瞧。”
李欣悦连忙走出去,“大夫来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不会留疤的。”
李同庚十分坚持,势要看到伤口才肯罢休,“爹爹不信,让爹爹看到伤口才行。”
“好。”李欣悦卷起袖子,露出那道浅浅的伤口。
李同庚仔细观察后,才彻底放下心。看见李欣悦先前放下的小瓷瓶,放在手中掂量掂量,“这里边装着的,就是从大夫那里拿来的药膏吧?”
“不是,这是……”少年的名字即将脱口而出,李欣悦及时停住,换了个说法,“这是侯夫人送来的,说是玉露膏。”
听见名字,李同庚手没忍住抖了抖,装作淡定,实则小心翼翼把小瓷瓶放回桌上,“既是侯夫人送来的,就别辜负了侯夫人的好意。”
心下却在思索,任铭浩前脚刚救下女儿,侯夫人后脚就送了药膏过来,这小道消息是不是传得太快了些?这几日,他不会又来找女儿嘘寒问暖吧?
“爹爹说的是。”李欣悦点头同意。
“好了,爹爹回去了,悦悦这几日好好歇息,过几日便是侯爷寿宴了。”李同庚起身离开。
他这趟主要想看女儿的伤,其他事已经听二儿子说过了。至于齐辛安,他也吩咐过儿子,明日让他去探任铭浩口风。带不带齐辛安去,到时再说。
“爹爹也早点歇息。”李欣悦把李同庚送出院子,回去望着小瓷瓶发了会儿呆,就睡下了。
几日后,冠军侯府门前车马不断,陆续出现手握权势之人,身边也带着一两个精心打扮的姑娘。这些姑娘或眉目传情,或含情脉脉,目光都在那一道挺拔的身影上。
她们都在心里暗自猜测,任铭浩是在等谁呢?
有几个胆子大的姑娘,前去询问。任铭浩一心盼着能早些见到李欣悦,哪里会理会其他人了?直接转头吩咐小厮,把姑娘们全部请进府里。
终于,李同庚父子三人骑着马,缓缓进到任铭浩的视线。
先下马车的是齐辛安。
她穿着正红色上襦,藕色襦裙的裙摆处,用彩色丝线绣上锦鲤,双臂一条红色披帛。面上的妆容极其精致,眉间贴了红梅妆,左右各戴一支金步摇,更显得她妩媚动人。
有了齐辛安的惊艳,后面出现的李欣悦显得寻常多了。
李欣悦同样穿着齐胸襦裙,颜色也比齐辛安的素净许多。襦裙自上而下晕染出粉色渐变,裙摆和衣袖皆绣着银杏叶。妆容极为简单,三千青丝上戴了支银杏发簪。
众人只被齐辛安的艳丽吸引,可任铭浩眼中自始至终仅有李欣悦一人。
他一直都知小姑娘长得好看,今日装扮一番,更是把她自身的素雅全部衬托出来,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新。
少年快步走到李同庚面前,敛眸行礼道:“晚辈见过伯父。家父刻意嘱咐晚辈,前来迎接。”
李同庚这次不敢有疑,忙回道:“世子客气了,在下不过一平庸之辈,担不起侯爷厚爱。侯爷、世子应该等了许久吧,实在是在下的过错。”
“伯父谦虚了。”任铭浩飞快看了小姑娘一眼,才转身带路,“伯父这边请。”
李同庚点头,示意李德峰两兄弟看好两个姑娘。
到了一个小花园,李欣悦两个姑娘就跟他们分开走了。任铭浩带着李同庚父子三人去见冠军侯,两个小姑娘则由侯夫人身边的妈妈带去后院说话。
进到屋子后,齐辛安的长相衣着,同样引起不少人注意。
李欣悦站在一旁,乖巧请安,打算默默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侯夫人却叫住她,“悦丫头,快过来挨着我坐。”
一些消息灵通的夫人,早已知晓她是任铭浩亲自去门口接来的,加上侯夫人待她与旁人不同,不由得为自己女儿筹谋,“侯夫人,恕我眼拙,不知这是哪家的富贵千金?”
见有人出声,一些想讨好她的人也趁机踩一脚,“这位夫人快别抬举了,京中三品大人们的姑娘有哪个是夫人没见过的?那两个丫头片子,怕是塞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