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帝王一怒,流血千里,李欣悦不敢拿家人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圣上恕罪,方才是民女一时冲动,忘了身份尊卑。此事是民女一人所为,与家人无关,还请圣上开恩。”
任铭浩站在李欣悦旁边,腰板挺得直直的,“三公主在此事中起到什么作用,圣上被百姓誉为明君,想来是明白的。”
建永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区区一个世子,是谁给你这样的胆子,敢说这样的话?”
李欣悦悄悄扯了任铭浩衣袖。
他们现在惹恼的可是一国之君,要是一个弄不好,赔上的可就是两家人的性命!为了一个三公主,值得把自己的命白白送上去?
“臣这世子是圣上亲封的,当然是圣上。”任铭浩看着建永帝,眼底没有一丝退却。
“你这人,还真是无趣得很。”建永帝白了任铭浩一眼,摆手示意李欣悦起来,“朕是帝王,同样也是个父亲。你在朕面前下了三公主的脸,如何不气?”
“圣上是个难得一见的父亲,民女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李欣悦连忙道。
任铭浩轻哼一声,很不乐意地把头转过去。
三公主先是蓄意谋害李欣悦,谋害不成反而倒打一耙,她想讨个公道有什么错?更何况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
李欣悦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帮忙遮掩皇家丑事不仅没赏赐,反而还被吓唬一顿,任铭浩恨不得搂进怀里好生安慰,此时对着建永帝能有什么好脸色。
李欣悦扯了扯他袖子,“世子的想法想必也跟民女一样吧?”
小姑娘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眼底满是期望。
被这么心上人这样看着,任铭浩动了动喉咙,把原先的话咽了回去:“是,臣跟李姑娘想得一样。”
“朕就知道,李姑娘是个懂事的。”建永帝面上露出一丝丝慈祥,心底却在鄙夷任铭浩。
冠军侯的这个世子,平时看着挺高傲的,没想到还是跟他父亲一样。啧啧,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任铭浩就被管得死死的。这要是娶进门,怕是小姑娘喊渴了,他还会狗腿地把椅子搬过来。
建永帝扫了四人一眼,神情冷淡。
李欣悦是亲自敲打的,不怕她会随便乱说。至于另一个姑娘,她是三公主的伴读,刚才也在旁边看着,知道这件事不能说出去。至于其他两个,更是清楚其中的利害,不必费什么心思。
这个烂摊子终于收拾完,建永帝忽然觉得头痛之症增加了几分。
喝了一口安神茶,建永帝吩咐道:“安公公,先把两位姑娘送出宫,朕有要事同太子二人说。”
两个姑娘一同行礼:“民女先行告退,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任铭浩不放心李欣悦跟齐辛安一起回去,趁着小姑娘起身,快速在她耳边道:“出去后让石子送你回去。要是不允,就想法子拖到我出来。”
三公主早就对李欣悦恨之入骨,此时小姑娘害她禁足,谁知道她会不会找人对付李欣悦?又有谁知道建永帝会不会越想越觉得不忿,想暗中动手脚?
为了能娶到媳妇,他当然要仔细盘算,小姑娘的性命更是重中之重。
来不及细想,李欣悦跟在安公公身后出了宫殿。出了宫殿,石子直直站在门槛后面,李欣悦一眼就看见他。
“安公公好,齐姑娘、李姑娘。”石子依次行礼。
安公公笑着点头,带着她们二人继续往外走去。
“公公请稍等。”李欣悦站在石子旁边,“先前世子同民女说了,侯夫人有事找民女,让石子兄弟送民女去侯府。”
刚才在半路上,她也琢磨出来任铭浩为什么要让石子送她回去。
大殿时他那样不管不顾地冲撞建永帝,任铭浩身上有功勋,又是侯府世子,一举一动备受关注。建永帝不好下手,谁知道他有没有打算暗中报复自己呢?石子是他近卫,身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让她送自己回去,肯定会更安全。
石子早就把李欣悦当做世子妃般看待,十分配合道:“世子的确这样吩咐过,还请公公见谅。”
安公公看了眼李欣悦,又看了眼石子,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李姑娘便随意吧,洒家就带着齐姑娘先走一步了。”
他自幼跟在建永帝身边,方才在里面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多谢公公。”听见他答应了,李欣悦悄悄松了口气。
等安公公的身影渐渐消失,李欣悦才转身对石子道:“能先送我去趟兵器铺,送到侯府后再送我回府吗?”
安公公知道自己要去侯府,她干脆做戏做全套,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任铭浩多次救她性命,光送几箱跌打酒过去也是不行的。趁这个机会,再送少年些东西也好呢。
石子回她:“这是小的本职,姑娘不必这么客气。”
李欣悦笑了笑,跟在石子身后。
上了马车,李欣悦无意识摆弄着蹀带上的小环,回想任铭浩喜欢用什么样的兵器。
他们初次见面,任铭浩只用了一把匕首就让刺客束手就擒,她甚至还记得,他当时的动作。
刺客带着杀意朝她冲来,少年不慌不忙把她护在身后,然后才从怀里掏出匕首掷向刺客。那时她整个人都懵掉了,后来他问她怎么处理刺客时才回过神来。在他看来,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很傻、很好笑吧?
她那时一心都在刺客身上,完全没留意任铭浩是什么表情。要是记得看他一眼,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那该有多好……
小姑娘面上泛起几分懊恼和羞赧。
细细想来,她好像还没见过任铭浩用其他武器,也没听他提过其他事。
她忽然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少年喜欢些什么、在想些什么。可他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在喜欢些什么、在想些什么。
她被人欺负了,他会加倍偿还回去,却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一句话。要不是身边有莫如月这个爱打听的,她怕是要过了很久很久才会知道。
就连赏花会的两幅画,他一眼就知道都是自己画的。任铭浩不是个爱画之人,却能轻易分辨出哪副画作是她的,足以证明他是把她放在心上的。况且他从头到尾都尊重她的决定,没有揭穿齐辛安,这更加证明了什么?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李欣悦被吓了一跳,连忙把这个危险的想法给摁了回去。
原书里写得清清楚楚,任铭浩心底一直有一个不知名的白月光,包括后来任铭浩帮张杰书登上皇位,都是一心要帮白月光报仇。
任铭浩这么在乎她,完全就是因为害死自己和白月光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
他想借她来铲除真凶,当然要对自己上心些,才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
没错!
绝对是这样的!
李欣悦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想着他会喜欢什么样的武器上,没发觉手指死死扣着小环。
“姑娘,到武器铺了。”马车外,石子恭声道。
“哦,好、好的。”李欣悦应了一声。准备扶着马车下去时,才发现自己食指通红。翻过掌心一看,中间被勒出一条淡淡的细痕。
见她站在那里没动作,石子问她:“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世子平时对李欣悦呵护有加,要是李欣悦身体不适他没察觉到,要是被世子得知,肯定会把自己骂得个狗血淋头。
“我没事。”李欣悦收回目光,笑了笑,装作毫不经心地问了句,“对了,你在世子身边呆了许久,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兵器吗?”
石子心里一惊,沉吟片刻后小心回她:“世子不挑的。”
“……好吧。”李欣悦无力地笑了笑。
看吧,果然是她想多了。想来也是,他堂堂一个侯府世子,放着名门闺阁的小姐不娶,怎么会对自己这个小官之女有其他想法呢?
石子直觉有几分不对,可他从来没跟姑娘们相处过,抓破脑袋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李欣悦竭力一扫先前的不愉快,走进铺子挑选兵器。
“小姑娘想选把什么样的兵器啊?”掌柜笑着看向李欣悦。
这姑娘看起来娇小柔弱,生疏的样子不像是个有底子的。她会进来这里,十有八九是想买来送少年郎的。
李欣悦一一看过去,“唔……买把匕首吧,要好用的,锋利的,我是用来送给……”她顿了顿,发现找不到合适任铭浩的称呼,改口道,“是送给哥哥的。”
掌柜笑了笑,递了把匕首过去,“这把匕首轻巧,放在衣服和袖子里面都可以,刀也很锋利。”
李欣悦放在手里掂量,也不觉得重。试了一下,果真削铁如泥。问了价格,身上带的银票也足够。
小姑娘付了银子,开开心心地抱着匣子走了。
才走过街角,迎面而来的一个少年忽然要倒在李欣悦身上。石子比他的动作更快,先一步挡在李欣悦面前,接住了少年。
李欣悦吓到了,过了一会儿才从石子身后走出来。
只见少年大口大口地吸气,发出“呵呵”的声音,脸涨得通红,双手死死揪着衣领不放。
这显然是哮喘发作的症状。
身边的小厮却急得团团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石子去医馆找大夫来,说有人犯哮喘了。”李欣悦指着小厮,喝道,“你!把你家公子扶到地上坐好。”
小厮被震住了,连忙按李欣悦说的去做。
等少年坐好,李欣悦一把扯开他衣服,之后抱着匣子安静站在一旁。
小厮估计是急坏了,没留意到她的动作。
石子动作迅速,很快带着大夫回来了。
李欣悦见大夫开始把脉,挥手示意石子离开。
少年大口喘着气,朝李欣悦的倩影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