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命题!这绝对是送命题!
偏戴嬷嬷她们走得慢,李欣悦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扯不出来。面前的强硬少年非要个答案,怕是逃跑的念头刚冒出,下一秒就被无情掐灭。
李欣悦内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面上努力装出一副乖巧模样,眨巴着一双杏眼,里面还带着委屈。
她记得少年吃软不吃硬。
“他、他的病发作,又不愿去医馆。我原救过他,总不好这次不理他吧?”
“所以你就让他跟了一路?万一他图谋不轨呢?”任铭浩有些生气,抬手又捏了小圆脸一把。她单纯善良是好事,可要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办?
她做决定时怎就没想想他呢?
任铭浩很想问她,话在舌尖转了几回,还是忍住没问。她才有一点点开窍的念头,现在戳破,怕是觉着自己逼她嫁人报恩吧。
他下手重了些,李欣悦揉揉小脸,尾音都扬起冤屈,“我有想过的!真的!所以不就把桃红带上去了嘛。”
“哼,好在没太糊涂。”少年怒意稍稍平息,“那救过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除莫如月跟她二哥哥外,李欣悦余下的时间就跟他待在一起,那什么黄君回,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怎么不知两人还有这渊源?
李欣悦老实回他:“坠马那日我不是送你匕首吗?就是那时碰见的。刚才去药铺抓药,才偶然遇的他。”
坠马?匕首?
任铭浩眼睛微眯。那日他派石子跟着,这小子还跟自己说无事发生。情敌都跑到他眼前溜达了,还说无事发生?那是不是要等到她嫁人了才算大事?
少年轻轻磨着后牙,哼,看他回去怎么收拾他!
远处的石子忽然打了个冷噤。他跟戴妈妈打配合,拖住齐氏母女,给世子制造独处的机会,怎么觉得后背有寒气?
回想黄君回的举动,任铭浩眼底渐渐深幽起来,“我看,不见得是偶然碰见的。”
黄君回能一路蹭着李欣悦的马车,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放在同龄姑娘身上,几句话劝退他,偏巧撞上这个缺根筋的傻姑娘。若不是他挡着,只怕被人拐回去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
“唔,是有点吧。”李欣悦歪着小脑瓜装作想了想。既然他觉得不好,那就是不好。
任铭浩知她在附和,凉凉斜了一眼,“别忘了,你跟前也站着你的大恩人。”
他故意咬重“大恩人”三个字。
“我一直都记得要报恩的呀。”李欣悦望着他稍显冷硬的神色,忽然福至心灵,“你是怕他报恩就是跟我成亲吗?我不会点头的,爹爹也不想我高嫁,他家我们高攀不起。”
任铭浩:……这难道不也是他一直被拒绝的理由吗?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跟黄君回没什么区别。随后他狠狠唾弃自己一把,他这种正人君子,怎能跟黄君回那样的小人放一起比较!
简直拉低自己身份!
除此之外,他还是很受用小姑娘这番保证的。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他直接换了话题,“这几日最后别出门,在家帮大哥哥收拾去贡院的行李。国子监那边,我去给你告假。”
只要小姑娘待在府里,黄君回派人盯梢也是无用。若不是他分身乏术,铁定天天守在李欣悦身边,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她的身。
“好,刚好得空做些手工活送你。”李欣悦乖巧应下,眉眼弯弯地看他。
她抬头毫无顾忌地朝他笑,笑得那样灿烂,一如边疆常见的萱草。任铭浩站岗总会看见它,独自在茫茫戈壁中,摇曳着橙黄渐变的花瓣,无声无息却倔强存活着。
“唔哼,那我可就等着你了。”任铭浩轻声笑起来,食指轻点她的额头。她送什么,他都照单全收。
小姑娘的额头光洁白皙,指尖仅停留几瞬,让人有种能顺着滑到鼻尖的错觉。
他、他居然又笑了。李欣悦愣在那里,呆呆抬头望他。
少年的轮廓本就硬朗,加之他在边疆长大,举手投足都带着股肃杀之气,京中送他“小杀神”这个称呼十分贴切。他盯惯了入侵者,眸底常年带着冷意,回到京城亦改不了这习性。
李欣悦跟他相处,偶尔还能看见他眸子里流转的寒气。
现在,这双眼睛里的凉意全部褪去,慢慢展露眸底的温柔。任铭浩低头看向她,嘴唇微勾,暖阳帮他披上一层浅色光芒,衬得他整个人清新俊逸。
他这样柔和地看着她,凭白添了几分旖旎暧昧。
最终还是李欣悦先红了脸低下头。
她一直知道少年模样生得极好。可他、他怎么能用如此深邃的眼神看她,李欣悦心头小鹿撞个不停,心想任铭浩这也太犯规了!
任铭浩耳尖微红,半垂着眼看她。
她浓密的睫毛似一把小扇子,在眼底透出一层阴影。细腻光滑的小圆脸上,点缀着两片淡淡绯红。低头的姿势让她露出一小截白皙后颈,他真想凑上去咬一口,尝尝是什么滋味。
“哎呦,世子爷您果真是年轻力壮,走得可真快。”
齐氏尖锐的声音如针狠狠戳破这片粉色氛围,她连忙扯着齐辛安往任铭浩身边挤去。
天杀的!李欣悦这妮子居然趁她不注意,又来勾着任铭浩。若不是她发现得早,是不是待会儿就把人往自己院里带了?
李欣悦被齐氏猛地一撞,重心不稳往旁边走了几步。刚想趁此机会离任铭浩远点,好让自己乱跳的小心脏平静下来,少年却不依她,伸手扶她的同时,还把人往自己身边带:
“当心些,别人没长眼就算了,你怎么也跟她们一样了?”
这哪里是数落李欣悦?这分明在指桑骂槐!
齐氏没出声,任铭浩的狠她切身体会过,纵然恼怒也不敢表露半分。
李欣悦小声回嘴,“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怎么知道后面来人了?”
“悦姐儿这话可就不对了。”齐氏正有气没地出,李欣悦这句话登时被拿来做文章,“若在街上,登徒子这样直直撞上来,名声岂不是都被毁了?你大大咧咧的不放心上,可别连累我家安姐儿的婚事。”
任铭浩冷冷看着说得起劲儿的齐氏。他都舍不得对李欣悦说一句重话,齐氏却能把这些车轱辘话说出新花样。
看来,那巴掌还是打轻了。
“夫人姓齐,李姑娘姓李,两家不同宗,何来连累一说?难道你一个表亲比本家姊妹的分量重?”
齐氏数落得上头,连谁说话都分不清,气冲冲反驳,“我可是她的姨母、她的长辈,可不是什么……”当她意识到这话是任铭浩说时,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停了?”任铭浩微微勾起嘴角,明明是在笑,众人只觉得后背发凉,“齐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家后宅是齐夫人管家呢。”
不就是扣帽子吗?齐氏会的他一样也不差!在他面前,还摆起长辈的谱儿恐吓李欣悦,真是寿星老儿买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齐氏面色发白,两股战战,几欲跪下求饶。
她指责李欣悦的话,顶多算是教训晚辈,任铭浩却直接说她干预内宅。传出去只会说她不要脸,勾搭姐夫,这还只是说齐氏。
齐辛安跟太子蜜里调油似的,红了一片贵女的眼,她们能放过编排齐辛安的机会?
“世子说得也忒严重了。”齐辛安微微一笑,大眼睛清纯干净,眼神明晃晃写着无辜,声音如黄鹂清脆,“母亲不过是可怜表妹打小没了母亲,不懂闺阁事,情急下说错话而已。”
几句话轻巧带过齐氏的错处,还能倒打一耙,可见齐辛安城府之深。
李欣悦悄悄伸头去看,任铭浩眸底一片冰冷,齐辛安还摆着满脸委屈。她忍不住扶额,这是得多自大,才会觉得任铭浩跟男主一样迷恋上自己了?
“李姑娘再不懂事,自有她的父亲、哥哥管教。我并不觉得李姑娘的行为有任何不妥。”任铭浩厌恶表里不一的人,连狡辩的机会都不想给,“你们,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齐辛安惊艳绝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失控。她匆忙低下头,好让人看不见她的狰狞。
任铭浩才懒得理她,紧紧握着没放开过的手,转身往园子里的凉亭走去,“马厩味道不好闻,万一你沾惹上就不好了,我们在这里查清原由吧。”
最打击人的话往往在不经意中得知,齐辛安气得浑身发抖,眼眶红了一片,拼命咬牙忍住,才没哭出声来。精心修剪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却毫无察觉。
她恨透李欣悦了!
任铭浩不是被自己迷晕头脑,而是乐意见自己出丑,好让他讨好李欣悦!
李欣悦、李欣悦!
齐辛安不停默念这个名字,恨不能将她撕成碎片,在眼前彻底消失。
她第一次见任铭浩,发自内心觉得他是为她所用的,甚至他能把自己捧上后位。后来接触得愈多,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他本该是自己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替她扫除一切障碍。
可这一切、这一切全都被李欣悦给毁了!
李欣悦她就不该活着!赏花会那时她就该安静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