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早在商量时下马,此时莫如月和六公主走了,只剩李欣悦同任铭浩并肩慢慢走着。石子牵着两匹马,不远不近跟在身后。
三公主射杀李欣悦不成,反倒处处抵赖,她对三公主的反复纠缠很是心累,也懒得闹到建永帝跟前。
她是怂没错,但对一个想害自己的人,还真没大量到当什么也没发生,她咽不下这口气。
李欣悦出手,断了三公主想嫁入冠军侯府的心思,一是三公主在宫中长大,心机说不上深沉,却也没到愚钝的地步,她近来愈加不掩饰自己的盘算,不得不怀疑她究竟是魔怔了,还是被剧情影响。
二是她亲自下场反击,给三公主警告,也叫她知道,自己不再是个受气包!
“流言一出,世子很可能失去成为皇亲国戚的机会,当真不介意?”李欣悦再三问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对自己婚事真的有话语权吗?万一后悔怎么办?
“嗯,我早些时候就与父母谈过我的婚事,他们都觉得我的安排稳妥。”任铭浩静静注视着她,好像洞悉她全部想法,漆黑眸底突然闪过一丝笑意,“你做的这件事,很好很棒。”
得了赞赏,李欣悦并不是很高兴。她更在意那个能让侯爷、侯夫人都点头同意进门的姑娘。她很想亲眼看看,那个能令任铭浩一直念念不忘的姑娘究竟有多好。
有时她都忍不住猜测,那位姑娘长相、她一举一动都是什么样的。即便知道、认识了那位姑娘又如何,这与她又有何干系?
察觉到她笑容下掩盖几分落寞,任铭浩突然有种全盘托出的冲动,“那姑娘与我青梅竹马,前些日子……”
“世子!”李欣悦急忙打断他,这是世子极其私密之事,我不该听的!”
她确实想知道是谁,真到了揭开面纱时,她突然心生恐惧,不敢再上前一步。她只需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就够了,更多的她承受不来。
明明脚下是厚实的大地,李欣悦却觉得自己双脚踩入泥潭里。她拼命伸手向上挣扎,能抓到的只有虚无的阳光,身子被什么东西拽住,扯着她一点一点往下坠,慢慢磨灭希望。
她一边绝望着,一边期待着会有人发现她。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积极向上的,哪怕遇到刺客、死里逃生好几次,这颗极其强大的心脏都能把这些不当一回事,该吃吃该睡睡。像现在这样令她难受焦虑的,还是第一次。
如被硬生生架起来,前进不得,且无退路。
她不安着、纠结着、胆怯着,这些情绪交织一起,成了道复杂难懂的谜题。她不知该如何解开,也不知解开后会得到什么的答案。
她迷惑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情,却本能知道,这跟谁有关。
她早收起躲他的心思,他强调过好几回,侯爷与侯夫人想跟她家往来的意思很明显,她再与他划清界限,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但这都不是她能跟任铭浩继续走近的理由。
他们一个是前途光明的青年勋贵,另一个是即将及笄的小官之女,彼此尚未婚配,又有英雄救美的浓厚情节在,别人怎不会肆意猜测,增添饭后杂谈?
她不知要退到哪一步,才不会让流言停留在他们身上;她更不知道,到底要用什么态度对待任铭浩,才不至于跟他生分。
越来越多的疑惑如同气泡,不住地往上冒,给她带来更多的问题。她越发迷茫彷徨,想不出任何能帮她走出困境的答案,更不敢鼓起勇气尝试。
她是个一无所持的人,赌不起什么。
任铭浩眉头狠狠拧在一起,抿着嘴一语不发。什么叫她不该听?她就是那个姑娘!这世上除了她,没有谁能比她更有资格听!
“我一直跟着世子,还给世子惹了麻烦,太子殿下那边没关系吗?”李欣悦垂下眼,遮住眸底翻滚的情绪。
她不敢抬头正面看他,只许自己用眼角余光观察,偷瞄到他腰间长剑上挂着的剑穗。她认出这是自己在乡试那日送他的,一丝喜意悄然滋长。不待它长出什么,便狠心掐死在摇篮里。
“殿下自有安排。你别想支开我,这不是京城,随便一只野兽都能将你拆骨入腹。”任铭浩淡淡扫她一眼,墨色瞳孔内翻滚着旁人看不懂的惊涛骇浪,在压抑着什么不可宣泄的秘密。
李欣悦干巴巴“哦”了一句。
张杰书作为原书男主,他跟齐辛安的感情戏是个大卖点,两人怕不是在卿卿我我,任铭浩这个电灯泡,留在这里更好。
她的情绪也算不上很好,干脆低头跟在任铭浩身后,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为什么不想知道?”任铭浩蓦地站定,冷漠的脸上透着一丝疑惑。
只差一点!每次他耐心等到她攒足勇气,终于朝他靠近了一步,下一刻却眼睁睁看着李欣悦往后跳两步,换作谁都不甘心,何况任铭浩一直耐着心在终点等她,她却一退再退。
“不想知道什么?”过一会儿,李欣悦才慢吞吞转身。
“我的婚事,我一直以为你是想知道的。”任铭浩定定看她。
有一瞬间他想过不装了、摊牌了,但他很清楚,直到现在,她都没做好接受他的准备。即便坦白后她答应,那也是因为报恩,不是因为他才首肯的。
他不愿意跟李欣悦过相敬如宾的生活,这不是他所期待的。
李欣悦并不意外,他心细如尘,想看穿她不是难事。沉默片刻她才开口:“以前是这样。”
以前是?
任铭浩瞳孔微张,她平静的面容如钝锤压过,一股沉闷的痛觉从胸口蔓延,哑声道:“为什么现在不想?”
“因为男女有别呀。难道世子不是?”李欣悦反问,好似不解任铭浩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的眼睛因笑意眯起些许,里面好似有水光闪烁,再睁眼却什么也没有,好似一切都是错觉。
男女有别,多简单的一个词啊,却能将他的旁敲侧击一一瓦解。
是他太乐观自信了吗,所以才会把她的示好错误理解为靠近他,是他会错意了?他想知道答案,却又怕听到答案。
是啊,他害怕这一切都是错觉,全部都是他的独角戏。
任铭浩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胸中的钝痛更是一下一下地折磨他,压得他透不过气。
少年眸子的光亮一点点消失,脸上的期待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回去。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露出这般可怜的神情,李欣悦都不忍心看,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狠心。
她很想告诉他,她也不知道原因的。
他乃功臣权贵之后,神情向来都是意气风发,现在却微垂着头,佝偻着身躯,思索着这是不是他的错。他迷茫不敢乱动,好似被主人遗弃在这的大狗狗。
李欣悦突然觉得迷惑,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如果是对的,那又为什么在做对的事、说对的话会让他们这么难受?
张了张嘴,想安慰他却不知说什么。
是她害他难过的,再多的解释、再多的正当理由都是借口。之后他生气也好,恼怒也罢……甚至想疏远她,都是她必须承担的后果。
她想当个坏人,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可又为什么,她害怕他真的与自己划清界限?
“午膳快到了,再不回去大家要担心是不是出事了。”李欣悦知道她转移话题很生硬,不然两人一直大眼瞪小眼吗?
“……好。”任铭浩还是拒绝不了她任何要求,哪怕在很隐晦拒绝他的情况下。
他最怕她离得远远的,见不到触不着,彻底跟他断了联系。她还愿意跟他说话,就很好了。
二人翻身上马,一前一后跑回营地。
午膳时,任铭浩依旧帮她打点一切,李欣悦小声感谢,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实则一个小心翼翼,一个周到客气。
女子心思素来细腻,加上侯夫人格外关注他们,一下子注意到这种怪异的氛围。午膳后,侯夫人寻个借口,把石子找来询问,打算弄个清楚。
石子离两位主子有一段距离,听不清说了什么,只挑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叙述给侯夫人听。
侯夫人细细琢磨一下午,大约明白发生什么后,既心疼儿子,又惋惜李欣悦,纷扰的思绪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三公主冷眼旁观,自然也发现他们闹了矛盾,心中大喜,想趁此机会再搞点小动作,干脆叫他们一刀两断。她坐在塌上,脑中不断盘算着。
李欣悦吩咐过桃红、柳青,说她要上午围猎乏累,下午别打扰她歇息。直至睡醒起来,她才知道任铭浩来找过她的事。
“……世子有说是什么事吗?”隔了一会儿她才开口,瞳孔没有聚焦,直直盯着前方。
“世子说想跟姑娘当面谈。”桃红边帮姑娘纨发边回答,“对了,姑娘把平安符放哪里了?婢子没了很久都找到。”
“平安符?平安符我不是放在……”
系统突然发出任务通告——
【检测到掉落物符合剧情需求,开始发布主线任务:平安符的下落。】
【任务描述:[女配]李欣悦佩戴的平安符在围猎中不慎掉落,平安符寄托[女配]李欣悦对[男配]任铭浩的一片心意,[女配]李欣悦不顾劝阻,铁了心要找回来,晚膳后独自去围场寻找。】
李欣悦:???小小的脑袋充满大大的疑惑。
她去求平安符是单纯的保平安,不是什么承载她对任铭浩的心意好不好啊!而且晚膳后天都黑了,她还要一个人去围场里找平安符,这任务绝对丧心病狂!
她合理怀疑,系统是想让她去送死!
【此乃主线任务,宿主没有拒绝的权利。】
李欣悦:……把话说这么死,我要不去你是不是会强制我去?
【拒绝主线任务的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宿主请三思。】
李欣悦被逼无奈:好!我去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