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缓缓逼近发出声音的躲藏地,正以为能一举捉获,谁知对方突然甩出两个黑色阴影来。
他们原以为是粉末状东西,连忙屏息用衣袖捂住脸,后一瞬听见对方跑路的声音就明白,那人不敢与他们正面较量。
三人将手放下,才看清楚丢来的是什么。
李欣悦扔长虫的方位经系统运算,所以准确无误地把最具杀伤力的东西,甩到三人里地位最高的人身上。
“公子小心!”声音微尖那人喊道。他果断舍弃包围的命令,转回去保护人。
被称作公子的是声音低沉那人。只见他面不改色,粗壮大手从腰间摸出一把长剑。锋利的剑刃从上往下砍去,刚刚还张着血盆大口的长虫被他整齐切开两半,无力掉落在身前。
隐隐闪着冷光的剑上还滴着血,他眸中分明印着嗜血的杀意和狂喜,“追。”
他还以为躲在那里的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没成想竟是个烈性子的。呵呵,烈性子的好,至少接下来对她的围捕不会太无趣。
先拉开距离的李欣悦没空管这人对自己什么想法。
她不光要顾着脚下的路有没有石头、树枝这类绊脚的,还要分出心神,倾听系统给出的指令。
她清楚那三人都是有点武功底子在身上,自己这方面是劣势。所以她必须依靠地势省力,给画秋留出更多时间搬救兵。
系统帮她设定的终点是一个洞穴,远不可及的一个躲藏点。在此前,李欣悦首要任务就是躲过追捕,并顺利甩开他们,不然她还得接着跑。
李欣悦想的是持久战,追杀她的那三人可不是。
他们谈的可是谋反忤逆的大事,即便小心谨慎地使用自己国家语言,有人听不懂,万一碰上能听懂的人呢?
即便听不懂,可她听到自己国家语言。回去一禀报一查,不仅他们的算盘全部落空,连小命都能被皇帝老儿攥在手里,一生被当作质子囚禁。
不论哪个角度,这人决不能活着回去!不过她死前能给自己带来点乐趣,也算她死得有价值,没白活一世。
跑动带起来的风在耳边呼呼吹着,鬓角沁出的汗珠不断滑过李欣悦脸庞。她不知道跑了多远,只觉得四肢沉重得渐渐不听指使,极度缺氧的心脏剧烈跳动,好似下一秒就能从嗓子里吐出来。
她持续跑了将近一盏茶,已是这个瘦弱身体最大承受范围。
根据系统不怎么变化的指示,她能觉出,那几个人对付她毫不费力气。之所以把战线拉长,无非起了猫捉老鼠的变态心思。
盯着脑中缓慢移动的红点,她不由得生出无力感,求生欲也前所未有地强烈。
她不能放弃!她怎么能轻易放弃求生机会?她要牢牢抓住这一线生机,至少要拖到任铭浩来!到那时,她才能挺直胸脯告诉他,那些人追杀自己的真正原因。
她才能帮他!
一直以来她都躲在任铭浩身后,除了不断给他惹麻烦、跟他置气外,她好像、似乎真的没有帮助过他,哪怕一次。她绝不能悄无声息死在这里,她想帮他,至少要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拖后腿!
为首那人确实带着玩乐的打算追捕李欣悦,这只是其一。在他们有意无意地驱赶下,她跑到一个山坡边缘。
这还是他看在李欣悦带来的惊喜下,大发善心地想给这个英勇的姑娘一个全尸。小姑娘都爱美,她要面目全非、断手断脚地去阴曹地府,到时看到了会很伤心的。
这个山坳是今早围猎时发现的。
这里陡峭万分,崖底下还深不见底。不管是抛尸还是藏尸,都是个好地方。围场四处都是追捕痕迹,这里靠近边缘,更省了不少清理的力气,自然更妙。
等李欣悦跑到预定地方后,那人低低吩咐:“动手!”
他声音原就低沉,加之刻意压低,风带些余音捎到李欣悦耳边,听起来那人似在嘴里含着糖,说出的话却简短诛心。
即便料到对方绝不会放过她,即便她不断给自己做好九死一生的心理建设,但真到这种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住惊恐起来。
李欣悦说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姑娘,正是如花般娇艳的年纪,本该在阳光底下肆意畅快,在父兄面前撒娇耍性子,而不是被卷入这场名为阴谋的漩涡中,无声折损性命。
她先前迷迷糊糊死过一回,对丧生其实没多大感觉。此时截然不同,她很清楚自己被当做猎物追捕,等到筋疲力尽时被无情射杀。
时间拖得越久,死亡带来的恐惧越大。那人偏要在她临死前享受一把辣手摧花的恶趣味!
他不知从那里找来张简陋却厚实的弓箭,拉弓引箭,动作熟练精准,隐隐透出一股必中的决心来。
只是那人万没想到,李欣悦敢行此险路,除了勇猛,身上必然藏了些不为人知的绝技。
他一举一动、瞄准方向,甚至射程都在系统精确计算中,而后逐一分析,在弦声响起前,便能给出生存率最大的躲避方案。
【请宿主往右跑两尺。】
李欣悦没有迟疑,立即照做。她刚跑开,只听破空而来的箭噗的一声死死钉在地上,箭杆因冲击力前后晃动。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只差一点!差一点她真成了箭下亡魂!
李欣悦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死在这里,就算要死也不能现在死!她还有好多事没做,也不知道任铭浩找她想说什么,不能这样死了!
她躲过第一次,还能说是碰巧。第二次搭箭时他脸上已收敛几分不认真的神色,还是被轻易躲过去。
这姑娘……就像眼睛长在后脑勺一样。
那人终于意识到这姑娘确实有些才能,死了的确可惜。要怪就只能怪她命不好,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偷听。
他停下追赶李欣悦的脚步,立身站定,上箭拉弦放箭。他也不看躲没躲过,修长的五指立马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来,继续放箭,这次却是往另一个方向射去,要断了她躲避的机会。之后他再次弯弓射箭,又射向原先的方向。
而第四支箭时,他先对准李欣悦,看出她躲避方向的那刻,变换方位的同时放箭。他微勾起嘴角,这次,他倒要看看她能不能躲过。
这个动作一气呵成,即便系统误判后重新发出指令,但终究还是迟了。
箭矢的速度远比李欣悦躲藏的动作快。
战场瞬息万变,一个呼吸决定生死,何况废了三支箭做这个局。他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她能未卜先知,说白了还是看穿他攻击规律,他便装作不知,反手打她个措手不及。
一个被娇养长大的姑娘又怎斗得过上了好几次战场的他?她必然要死在自己手里!
那人突然改变方向,系统更改及时,所幸李欣悦反应也够快,但还是不能完全躲过去。
“噗!”
原是刺入心脏的冰冷箭头偏了些许,却也迅速没入她瘦弱的肩膀,刺鼻粘稠的猩红随着箭杆带出,飞快浸湿那块的衣服。
好痛!
箭只穿过她身体时,李欣悦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她从小到大受过最严重的伤,不过是刺绣时不小心被针戳破指头。
这跟被箭射中的痛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肩上的伤口撕心裂肺地疼,温热黏糊的液体不断流出,如同坠入一个漩涡,嚣张吞食她的理智和生命。
她扶着左手小臂,死死咬着下唇,硬是把惊呼声压低成闷痛声,身子更是疼得颤抖起来。脚下动作开始放慢,步伐渐渐变得凌乱,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见自己终于射中小姑娘,以及空中隐隐传来的血腥味,让那人想起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滋味,表情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他突然不想慢慢折磨了,这种直接粗暴的屠杀更带感,更让人血脉偾张。
那人一把扔掉弓箭,抽出佩剑大步朝李欣悦走去。
他想看见锋利的冷兵器在娇嫩肌肤上轻柔滑过的画面,想看见一道道血痕狰狞着朝外翻去,露出一层又一层浅红的肌理,想看见藏匿得极深的纯白无垢的根骨,以及她惊恐万分又夹杂着绝望的脸。
这场景光是想想就足以叫人亢奋!
那人越发逼近,李欣悦越能感觉到他变态又恐怖的气场。
她体力透支,还要拖着受伤的身体往前跑。这种极端的场景放在寻常人身上,怕是坚持不住,跪地求饶了。
可李欣悦不是寻常人。
除了任铭浩,她不会把自己性命寄托在他人身上,更何况还要去期待他那罕见的怜悯上。如果连她都放弃活下去的可能,其他人还能帮她多久?
富贵险中求,她必须再搏一把!便是把小命交代出去,在哪里死、如何死,那也得她自己选!
她坚信,不管她在哪里,任铭浩一定能找到她!是的,她对他就是有着这样的迷之自信。
那人即将捉到李欣悦时,她如同回光返照的人,细弱单薄的身躯不知从什么地方爆发出一股力量来,只见她猛地朝悬崖边缘冲去,毅然决然地从上面跳下去。
她动作太突然太快,以至于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上前再想捉住她已经迟了。
掉入悬崖的小姑娘全然失去踪影。
“公子,需要……到下面确认生死吗?”声音稍尖的人迟疑问道。
那人望着黑漆漆的深渊,片刻才开口:“不必了,左右不过是死,早点跟晚点的差别而已。回吧,免得狗皇帝生疑。”
他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听见“咔嚓”一声,仿佛脚下踩了什么。
那人弯腰捡起来,就着月色看清楚那是什么后,嘴角缀着笑意将它揣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