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刺入皮肉的想象并未如实上演,手反被麦提在半空截获。他紧紧攥住李欣悦纤柔的手腕,面上表情被阴暗笼罩,却处处散发着癫狂气息:“在围场我便很欣赏李姑娘身上的孤勇,眼下,这份孤勇花在任世子身上,我觉得姑娘鲁莽了。”
话落,麦提狠狠用力朝后一掰,只听咔嚓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李欣悦的尖叫声。
他竟眼都不眨,硬生生折断李欣悦的手!
麦提一脸厌恶地站起来,丝毫不理会疼得浑身抽搐的李欣悦,与下属道:“没听见我的话?把任铭浩给我捆进来。我改主意了,光是叫他看见被我一人压在身下还不够。我要让他看见,他心爱的姑娘被压在所有人身下!”
下属却连声音都带着颤抖:“殿下、世子他带了……带了军队过来,粗略估计,至少有百户!”
“军队?任铭浩怎么能够直接动用军队!”麦提往窗外略看一眼,任铭浩确实带着士兵,在对战中浴血奋杀。不需多久,任铭浩便能闯进来。
这场景根本不是麦提想看见的!
他掳走李欣悦,故意将他们放置一室。此事传扬出去,李欣悦名节尽毁,除了投缳自尽别无出路。大夏看重名声,料想任铭浩亦是如此,不愿闹大。待他听了自己故意放回去的丫鬟的话,愤怒孤身前来,便会掉进自己布好的陷阱里。任他是个八条腿的蜘蛛精,同样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他怎么也没料到,任铭浩竟不顾忌李欣悦,领着大军杀他个片甲不留!麦提手里这群暗卫也算是打架好手,可对上那群在身经百战的将领,多少有点不够看。
呵!既然任铭浩要彻底撕破脸,他绝不会叫他好过!
麦提折返回去,扯着李欣悦头发,将痛得半晕厥的小姑娘拉下床,生拖硬拽到窗边。他怜香惜玉的模样消失不见,粗暴提起人,让她半趴窗柩半跪地。
他俯在李欣悦耳边,如恶魔低语:“认出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人没有?那便是你情郎——任铭浩!他明知是我掳走的你,却将你名声置之一旁,带着兵大大咧咧从正门攻进来。而你却在为他守贞,还付出一只手的代价。李姑娘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知怎样才划算。”
李欣悦头皮被麦提死死揪着,带来针刺般难受。断裂的尺骨附近慢慢肿胀起来,难以承受的痛楚仿佛海浪侵蚀,一点点堆积痛苦。隔着模糊的视线,她仿佛看见那张坚毅的脸。
“你不懂他……所以,你就只能是他的、手下败将!”她声音脆弱无力,嘴里蔓延着因抵挡疼痛而咬破下唇的血腥味,然而一颗心都是喜悦的。
眼看离间计不奏效,麦提恼羞成怒,将手中那颗脑袋猛地往下砸,李欣悦额角立即擦出一道小指长的伤口,汩汩流出的殷红顺着侧脸轮廓,洇染衣领。
他松开手,失去支撑的李欣悦瘫软倒地,麦提用脚尖抬起她的脸,表情阴狠毒辣:“你可要好好活下去,看看谁才是——”
“咻!”
箭矢突然划破横空,精准穿透麦提肩头,带出一连串血花。若李欣悦神志清醒,定会发现这一箭的位置就是她曾经被射中的地方。
箭头不是常见的三角形,而是特意被换成倒钩状,穿过人体时部分血肉被勾住,使人痛苦万分。
麦提眼神凶狠地盯着依旧弯弓放箭的任铭浩,数只箭扑面而来,携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意。他冷冷一笑,抽出腰间佩剑格挡。下一刻,闪烁着冷光的尖锋直朝脖间刺去。
两人很快扭打起来。
任铭浩将窗柩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更能想象到李欣悦之前遭受什么。此时面对麦提,压根不会顾虑他王子身份。不仅专挑人防不胜防的刁钻角度,而且每次出剑,势必要染上鲜红才肯罢休。
任铭浩显然陷入一种不疯不成魔的状态,另一边麦提肩上负伤,战斗力被卸去得只剩七八分,如何支撑下去才是目下重点,遑论绝地反杀。
不到半刻钟,这场打斗便已任铭浩一剑刺入麦提腹中,被一脚踹飞结束。摔出去的麦提被早早控场的士兵围在其中,数不清的剑锋连续搭在肩上、脖子上。稍一动弹,利刃便会毫不留情地割开喉咙,当场而亡。
任铭浩半膝跪在李欣悦身前。她衣衫半褪,细软长发凌乱散落身后,玉藕般的手臂不带遮蔽物地暴露空中,其中红肿发胀的腕部的披风,小心避开李欣悦身上伤处替她套上,动作轻柔地将她抱在怀中。
他吻着她布满细汗和鲜血的额头:“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去了……悦悦不怕……”
李欣悦虚脱地点点头,乏力到几乎是用气声说话:“三公主、也在……”
“好。”他轻声应着她,“我会处理好的。悦悦乖乖的,闭上眼睛睡一觉,醒来后什么事也不会有了。”
李欣悦应承着,在他怀中彻底安心,晕死过去。即便她失去意识,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可任铭浩还是不愿叫她在场,让她有半点被污染的可能。
他示意李德晟把她抱去马车医治,小姑娘似是有感应,赖在怀中不肯撒手。两人怕再弄伤她,只好作罢。
“石子,去废了他!”这件事他本想亲自动手,如今抱着李欣悦不方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旁人代劳。他直勾勾地看着麦提,骇人的神情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先塞一块布到他嘴里,免得一会儿吵醒悦悦。”
“……是。”
石子顶着自家爷几分幽怨的眼神,随手往麦提嘴里塞了块布,手中长剑直刺下方。
“唔、唔!”麦提被堵在口中的惨叫声,以及身下的滚滚热血,让在场男子都下意识并拢双腿。
任铭浩却觉得这样还不够解气:“挖了他那双眼睛,悦悦的身子可不是这种人能看的。”
“是,爷。”石子手起刀落,一对血淋淋的眼珠啪嗒跳落在地,眼眶空荡荡的,看起来十分骇人又恶心。
任铭浩回京大半年十分循规蹈矩,直至这时,三公主被当众敲一闷棍,猛地忆起他乃是以狠戾著称的魔王。随着长剑落下,她身子也跟着一抖:“他、他可是南汉王之子,你……你怎敢……”
“有何不敢?你们能折磨悦悦,我为何不能折磨回去?”任铭浩冷笑,“该不会公主觉着,皇亲贵族就该高人一等,我等平民就是任你们践踏的蝼蚁?”
三公主很想说本该如此,可麦提粗犷的呼吸声在恐吓她,用词不当的下场是什么。
“公主放心,微臣从不对女子这般狠心。但公主对悦悦做过的事,微臣必会一笔一笔讨、回、来。公主可要好好养身子,才对得住微臣的苦心。”
声音是三公主从未拥有过的温柔,此时听起来却毛骨悚然。麦提伤李欣悦一箭,任铭浩原封不动地还他一箭;他意欲图谋不轨,他便彻底废了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就是对任铭浩行为最贴切的话。
三公主身子一阵接一阵的发冷,她对李欣悦做的远不止这些,丝毫不敢设想他会如何报复自己。皇祖母默许她跟麦提的婚事,父皇也对她失望透底,若此事被呈至御书房,几乎没人能护得住她。只要任铭浩做得不过火,他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
任铭浩幽幽视线落在惨白如纸的麦提脸上,发出阵阵寒意:“殿下邀三公主出宫游玩,却被乱臣贼子掳掠至此。我闻讯带兵救人,打斗中贼人不慎误伤殿下,彻底沦落为废人。你们都听懂了?”
“遵命!”
三公主闻言冷汗如瀑,战战兢兢。麦提的暗卫早被杀个干净,任铭浩敢带来的必是亲兵,这里完全是他说了算。他说是贼人所伤,无人生疑。她一出去便嚷嚷着他要替李欣悦报仇、要害自己,有谁会信?外人只会对她指指点点,啐她一口骂她是条白眼狼!
“呵……呵呵……”三公主满心惶恐,畏寒般双手抱胸,神情似哭似笑,口中发出一连串诡异的笑声,在静谧的内室显得格外惊悚。
任铭浩下意识去瞧李欣悦,见她睡颜恬静,没被吓着,才放下心来。石子不待吩咐,手脚麻利地劈晕三公主。
“我带悦悦回府,免得两位李大人忧心。余下的事,你知道如何处理。”任铭浩嫌弃地看了一眼,抱着李欣悦转身就走。
马车上,陆院判与柳青等候多时。柳青想接过来,将自家姑娘安置好,熟料情况与李德晟那时一模一样,即便没了意识,李欣悦还是不肯叫任铭浩以外的人碰她。
“我粗略看了一下,悦悦只手上这处伤得严重,旁的没什么。院判就这样医治吧。”
任铭浩将李欣悦包裹得非常密实,他不想叫旁人将她身子看了去,只露出肿胀的手腕。纤细白嫩的手掌上又红又肿,骨头断裂处凸起一大块,周遭皮肤还印着几道清晰可见的指痕。
可想而知,这是被人生生折断的!
饶是从医几十年的陆院判,这时也打心底地疼惜起这个多灾多难的倒霉姑娘,对加害她的那群人更是仇恨不已,恨不能生啖其肉。
柳青更是在躲在角落,掩面失声痛哭,将一切过错归咎自己身上。若是能早些察觉,姑娘便不会受这种苦、若是她报信后坚持陪在姑娘身旁,姑娘更不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