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冻死人

外面的风波，暂时还没有波及到李湘莲面前。

她看着外面，越发感到忧愁。

她自己身上风波不断，又有什么精力管身上的留言蜚语。

何况，有人有意而为之，不管她做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局势混乱，才会有人浑水摸鱼。

她一日日只忙着自己手上的活，任外界风起云涌，她自巍然不动。

周正军叫人暗中关注她。

哪怕他不吩咐，已经成为风暴中央的李湘莲，她也是非常引人注意的点。

“仙女姑娘，你可知道外面有什么话传出来？”

她忙着手上的活，头都不抬。

“我跟您说，您可千万别生气。这外面有些人那嘴就跟掉粪坑一样。”

他又说了许多的难听话。

李湘莲一概当作没听见。

“胡将军那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纳姑娘为妾？”

她猛的咳嗽出来，“什么？”

这可真是离了大溥了！

她按耐住自己的不喜，尽量装作平静的问道：“外面还怎么说，你大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又赶快转回去。

他是个憨笨没出息的，这个老实人，此时很明显的感觉出来，仙女姑娘生气了。

他笨口笨舌不会说话，可千万不要惹她生气了。

“也没了……”

“没了？”

“嗯！”

只看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李湘莲还有什么不知道。

“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有些忙，暂时顾不上你。”

她把刀往案板上一剁，穿上自己的衣服要回去。

有仇有怨大可以现在报了，没必要去忍他们什么。

“姑娘，要不算了。”

他只敢在后面小声说，完全不敢说的大声一些。

总觉得，姑娘现在非常难惹。

李湘莲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拔起刀。

来吧，决一死战吧。

“你先告诉我，是谁在外面嚼我的舌根？放心，我绝对不出卖你。”

小矮子怎么都不说。

不说就不说呗，外面有那么多的人，总是能听到外面的流言。

只要找到一个嚼舌根子的，还怕找不到第二个？

事已至此，小矮子只能努力地拦着她，不叫她乱动。

“仙女姑娘，真的不能这样冲动。外面的人正等着看你的笑话，你可不能真的闯祸啊！”

闯也就闯了，天知道她凭什么要忍受这些流言蜚语？

“姑娘，您可千万要三思，要什么而后行？”

她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越发的觉得无语。

“我对您说，自然会有人制住他们的。胡大人，可不会看着他们诬陷您。”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了。

这件事波及到她身上，胡济反而比谁都要做的住。

田君昊竭力忍着自己的不悦。

“外面那是什么情况？谣言都满天飞了，他怎么还屁都不放一个？”

手下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一向端方优雅的大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脏话。

“你看我做什么？我叫你来，是来解决事情的，可不是来看戏的。”

手下乖乖的闭了嘴，装作自己没有任何存在感。

“你那么大个块头，做出这幅委屈样给谁看？”

大人居然会迁怒他，可见是十分气愤了。

手下越发的不可思议，叫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反应有多么的离谱。

“退下！”

胡济这个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将士们议论纷纷，胡济听见外面的讨论，全没当作一回事。

“他们怎么会认为，我会娶一个民间女子？随他们说吧，怎么也与我没有干系。”

这样的风流事，对他来说，只是一桩美谈。

李湘莲看着面前对她出言不逊，说话下流的男人。

盛粥的勺子往上提了提，到他碗里只剩下满满的面汤水。

他撇了撇嘴，心中满是不服，“把这粮食给妹妹吃，我心甘情愿。”

呵，明明吃了亏，也要讨这嘴上便宜。

身后已经忍不住要骂他。

“你磨蹭什么呢？后面这么多人排队等着，怎么偏你一个人耽误这么久？”

迫于众人的压力，他只好快速离开。

哪怕这样，仍旧在嘴花花。

“妹妹，胡将军看上的姑娘，也叫我尝尝是个什么滋味？”

她越发觉得烦躁。

胡济做的这些事，与传言中完全不符。

若真的是谦谦君子，怎么会把给别人造成的麻烦视而不见？

这不是过来口花花的第一个，显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陪着她一起与周正军公然骂出声的士兵，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可这样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士兵们安慰她之后，接着义正严辞的警告他们，“不要乱说！”

可惜收效甚微。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除了因为传言吸引过来的，其他人明显是早有预谋。

有人在幕后捣鬼。

她憋闷的喘了口气。

田君昊趁此机会，悄悄派人搜集在背后说她坏话，以及勇到舞到她面前的人。

经过查证，除了天生傻子，背后有背景，谁会愿意公然的惹怒火头军。

“周正军，也只有这几分本事。”

田君昊看着调查结果，厌烦的扔到一边。

李湘莲听说，带着人直接闯了过去。

“周将军，早说要给我们这些兄弟一个交待。这几日，我们可没说什么，也愿意理解你的难处。可是你说，我们一时的忍让，叫别人知道我们好惹，肆无忌惮的踩在我们头上撒野。这应该吗？”

她把粮袋扔到他面前，叫他好好的看看。

里面的粮食比之前要好很多，却还是发霉受潮，应该被拿去喂畜牲的。

他还在装模作样。

“我早对手下说过，要他们紧抓，千万不要放手。谁能想到忙中出错，最后还是出现这样的问题。这样，再给我些日子，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李湘莲心中满是不屑。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不如今天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解决了吧。”

她步步紧逼，一步不让。

全然不顾他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

“姑娘，无论如何，你也要给我一个处理事情的时间吧。我愿意给你主持公道，你也不能这样咄咄逼人！”

“还有你们！”他调转枪口，指着身后的士兵们说：“你们是为她卖命，还是置军纪于不顾？你们是我的兵，谁给你们的胆子，叫你来忤逆我？军纪大于天，一次两次是没完了？”

叫他这样一说，这些人已经有了后退的趋势。

李湘莲也不叫他们为难，直接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我们要求的并不算过分，说到底，只是需要一个公道。周将军，如果连我们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不如退位让贤！”

“大胆！”他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厉声喝道：“你可知道你说的什么？就凭借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就可以要你的项上人头！我看你是个姑娘家，有些话不能说的太多难听。可没想到是我的纵容，叫你这样不知尊卑贵贱。我现在要了你的命，看谁还敢为你求饶？”

话音一落，就有他的手下窜出来要抓了他们。

“我是个混不吝的。为了这些兄弟，就是豁出去这条命去又有什么？”

李湘莲站在他面前，与他对峙，气势丝毫不让。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气氛一时有些不对。

他忽然觉得，众人看向李湘莲的目光充满了钦佩。

而在看他的时候，就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埋怨。

兵心一涣散，队伍就难带起来。

手下悄悄的凑到他的耳边对他说：“这位姑娘叫胡将军看上，另这样做岂不是不给他脸面？”

他上下打量过李湘莲。

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丫头片子，没什么稀奇的。

这么个姑娘，凭什么得到胡济的青眼？

“我看你做事麻利，偏偏这张嘴不饶人。看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快快离开，这些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讨薪与打仗是一个做法，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李湘莲趁机出击，“我们都是讲理的。可周将军并不愿意讲理啊！”

他慌乱的解释道：“事务嘈杂，还请各位给我一个机会。叫我为诸位尽一份心。”

“给我们一个准确的时间。”她指着这么多的人，“要是你下次还要推诿，岂不是白白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

“半个月？半个月如何？”

她向前紧逼一步，“一天！”

“一天我能查出什么？你也不要太过分！七天，七天我必定给大家一个交待！”

身后有人悄悄的拽着她的衣服。

“毕竟是将军，我们也不要太过分了！”

想着是给他们要公道，当然要听他们的话。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七天就七天吧。但这些日子，我们可不能吃这种东西。”

“自然。”他恨的咬牙切齿，却还要借由李湘莲来维持自己的形象。

“如此，我们就谢过周将军了！楚将军爱民如子，想来也不愿意叫我们受这些罪。”

他咬牙切齿，“可不是！”

飘香院后院有几个极不起眼的房间，姑娘们经过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快走几步。

李湘莲就被关在最中间的一个小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房间，摆着些微稻草，窗户门都被钉的死死的。

她席地团坐在房间的一角，许是牵动了身上的鞭伤，疼的咬牙切齿。

十二鞭，她记着。

老鸨身边的婆子下手极重，她在心里计着数，这十二鞭总有一天她要如数奉还。

不知等了多久，她听到门锁响动。

鞭挞过她的婆子领着两个丫头走了进来。那凶神恶煞的婆子，一进门让手下的丫头拽起她，伸手就是一巴掌。

她想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狼狈极了，蓬头垢面的，长期水米未进，肌肤蜡黄。

“白白长着一双这么好看的招子，真是可惜了。”她用下巴朝她一抬，她身后的丫头端着饭菜上前。“饿了几天，瞧瞧这小脸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饭食微凉，显然是放了一段时间才端过来的。

李湘莲看着饭食咽了咽口水，白花花的米饭就在面前，旁边的一盘青菜有些蔫，甚至发黑，油腻腻的看着特别……馋人！

她努力将头移到另一边。

那婆子冷哼了一声，“真是硬气！小小年纪倒挺倔！过我手这么多姑娘，比你脾气还倔的我不是没见过。”

她看着那面墙壁，“你猜，最后结果怎么样了”

李湘莲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耳边依稀传来了那婆子的声音，她听得有些不太真切。她意识有些许模糊，但她得撑着，不能晕过去。

婆子冷冷看了她一眼，“不中用的东西！这才饿了几天，就摆这么一副死样子给谁看！”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碾了她一脚。

李湘莲没什么反应。

莫丫头俯身将手指放在李湘莲鼻子下面，“房嬷嬷，还有气！要不……先灌点水……”

房嬷嬷眼神直接扫过来，“灌！花钱买回来，一天活没干，就这么没了？”

另一个丫头恨不得将头埋进胸里，唯唯诺诺的说道：“嬷嬷，醒了……”

房嬷嬷不怀好意的看着李湘莲，“关了你几天，想明白了吗？”

房嬷嬷绕着她，走到背后的时候，一脚踹上去。

“门外有几个汉子，我瞧着你虽长得不怎么样，可至少是个姑娘。买了你回来，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李湘莲清楚，这婆子心狠着呢！她身体虚弱，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开，可若是不能给她个满意的答复，今天怕是不能善了。

莫丫头惨白着脸，没忍住退后了一步。

房嬷嬷见状踹了她一脚，她怯弱的走上前。“没用的东西，这都受不了……”

李湘莲往房嬷嬷脚边爬过去，“房嬷嬷，我饿……”

房嬷嬷看着她，面色稍缓。

莫丫头见状，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房嬷嬷不如先把她丢去做杂役，好好吃吃苦头。在这带的时间长了，总该认命了。”

李湘莲被饿的时间太长了，有些晕眩。

房嬷嬷回头瞥了她一眼：“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你们两个把人抬回去。”

说罢转身就走，莫丫头和另一个姑娘努力把人架起来。

李湘莲察觉到有人摆弄她，努力清醒了过来。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干涸的嗓子让她将嘴里的话统统咽了下去。

莫丫头将水端过来，李湘莲努力的抬起头想要喝一些水,就着莫丫头的手，咽了下去。

她抓着莫丫头的腿用力抬起身，坐在地上，吃了些米饭。

莫丫头站起身来，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的退了两步。

她温声说道：“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身上还有力气吗？”

李湘莲就着莫丫头的手吃了些菜。“麻烦两位姐姐了，我身上实在没力气，还请姐姐姐帮我一下。”

两个人架着她来到了杂役房。莫丫头虽然才八岁，身子瘦弱的像根豆芽菜一样，但她幼时几乎没挨过饿，因此长得就像八岁的样子。另外一个丫头名叫秋花，看着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莫丫头指着最靠门的位置，“你睡在那，记得少说话多做事，这里的人可都不好惹。”

莫丫头找了一套洗得发白，打着几个补丁的衣服。“把衣服换了，好好休息。”

李新月见到盘起来的炕，折磨成一团浆糊的脑子只听得到‘好好休息’，一头扎在炕上就爬不起来了。

莫丫头见状，示意秋花离开。

“姐姐先忙。”言毕，回到飘香院的管事姑姑身边。

秋花纠结了一下，还是费力气把她衣服脱了，又给她盖上被子。

白日里，飘香院是没什么生意的。姑娘们晚上忙完，白日里起的略晚一些，大概卯时三刻也差不多该起了。

莫丫头回到前院，娄姑姑正在盘账。每月中一次，月末一次。今天既不是十五也不是三十。

莫丫头见状，放轻了动作。

她低着眉，整个人显得极为温顺，再乖巧不过了。

娄姑姑将账册收起来，“人怎么样了？”

“回姑姑，”她微微顿了下，“刚略吃了些饭，已经睡下了。”

“去请马大夫，着人仔细照料着。”她拨弄着手上的佛珠，“说起来你跟着我也有两年了。”

莫丫头一时有些战战兢兢起来，“不满两年。”

“如今你伺候我，从前的名字便不用了吧。”

“姑姑说的极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又是惊又是喜。

娄姑姑坐直身子认真的打量着她，“你从前姓莫，今后就跟着我姓娄，娄莫，这个名字你觉得可好。”

娄莫屈膝跪下，“姑姑取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

“既然如此，去灶房给房嬷嬷取一碗汤送过去。房嬷嬷平日里没少照顾你，自然是要谢过一番。”

娄莫很是开心，面上不由得带出来几分。

娄姑姑见状，不由得微微笑出声。拿出几两银子送给她，“小姑娘正是该打扮的年纪，日日穿的这么素，我看了都心疼。自己买点胭脂水粉打扮打扮。”

娄莫平复了内心的激动，轻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