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上面的坏肉该剜的剜,该剔的剔。
一番动作下来,他胳膊上多了一个大口子。
两个侍卫轻声呼喊了一句,“我命休矣!”
然后,双双跪在地上。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总不能现在反悔吧?
李湘莲接着拿出一罐金疮药。
不是他们那些粗制滥造的产品,这是李湘莲根据古方,特地调出来的。
一罐药下去,活血生肌,才叫他活过来。
身上的高烧,叫她拿着布巾沾了烈酒,擦在他的四肢腋下。
物理降温不成的话,她还有别的法子。
反正,定是能叫他活下来。
终于告一段落,他的情况看起来好了很多,李湘莲这才放下心来。
见她擦着额间的汗,这大冷的天,叫她忙成这个样子,也就能看出她为此付出了多少精力。
两个侍卫连声感谢。
“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二人没齿难忘。您救了我们主子,以后我们二人的性命任您差遣。”
这样一个轻飘飘的承诺对她而言又有什么用!
她需要实质的。
事情终于不是那么紧急,她终于有心情看一眼他身上缠的绷带。
与其说是绷带,不如说那是布条。
事急从权,当时那种情况,她根本来不及细想,止血要紧。
李湘莲也就飞速地把那个布条拿在手上。
看来看去,那上面已经发臭发黑,完全看不出布条的样子。
想来,自她脱身之后,再没有人去给他换药,才叫感染的这样严重。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已经搞清楚。
并不是有人相害,也不是他体质的原因。
她又回想,她有没有对两个侍卫说过要换药?
有的吧。
当初事情那么多,她急着去救外面的人,有所遗漏也说不准。
李湘莲越发的感到无奈。
事已至此,说不准真是因为她的原因。
因为心中的猜测,反叫她不能理直气壮的怼回去。
“姑娘,我们将军这样可是有什么要注意的?您贵人事多,我们不好一直麻烦您。”
李湘莲事无巨细的把注意事项告诉他们。
为了能叫这人活下去,李湘莲这天晚上都没能睡好觉。
她夜不能寐,一直照顾着他。
这些男人,叫他们做粗活或许还能看。
这种细致入微,一直照顾人的活,他们怎么能做的到?
更何况,这位大将军一个晚上发了两次烧。
她又是煎药,又是擦拭他的身体。
这一晚之后,才叫他的身体好了起来。
天将将亮起来,他这才醒了过来。
“你救了我?”
她毫不客气地把布巾摔在盆里。
那盆里的水,已经是凉了下来,
“当然是我!你看这里哪还有其他的人?除了我这个冤大头,哪还有人有那个能拿来救你?”
他直觉不对。
之前也与这个姑娘交流过,她当时可没有那么大的脾气,和蔼可亲极了。
怎么现在生那么大的气?
于是,他尝试着问道:“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惹到了姑娘你?”
李湘莲一下子来了脾气。
“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哪有那个本事惹到我?”
那看来就是尚能在地上行走的侍卫了。
他满脸歉意,执意从床上坐起来。
只是,他身上的伤口刚刚进行清创处理,现在正是要卧床休养的时候。
要是乱动的话,很容易叫他们伤口重新裂开。
“有话你躺在床上说吧。坐起来还不知道能给我有多大的麻烦。”
考虑到自己的身体,他从善如流。
“我那两个侍卫就是一个莽夫,做事从不过脑子。若是他们二人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您告诉我。我好替你好好的教训他们。”
那倒是大可不必。
他们都是一起的。
这些日子,李湘莲也看明白了。
床上躺的这位将军,空有职位并无权利。
无权的将军,那就是失去爪牙的孤狼,空有一身抱负终究没有施展的能力。
这两个侍卫,已经是他难得存在的能力。
对他们进行惩罚,无异于要他失去爪牙。
有些话,不需要她说,自然会有人把她受到的委屈说出来。
“姑娘一直兢兢业业,努力救人。您的两个侍卫,可真是粗鲁极了。他们把刀架在姑娘脖子上,还出言不逊。那些话说的是太难听,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学。”
他,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多么残忍的现象。
等她腾出手给他换药,他连连摆手。
“你我之间,男女有别,某不好姑娘的闺名。”
李湘莲停下手来,歪着头想了想,田君昊应该不是很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于是,理直气壮起来。
“你一个大男人,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除了我之外,你难道还能找其他的人给你换药?”
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个满脸横肉的侍卫,踱着四方步来到了他面前。
她连反抗都不带反抗的,直接把药膏和绷带交给了他。
可怜他一个大男人,摸着这些药膏,急的一个头两个大。
“我,这,不行啊!”
瞧瞧,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将军,您还是叫这个姑娘来吧。我们只是粗人,根本做不了这样的事!”
他恨铁不成钢!
用他的时候,万般推诿。
不用他的时候,又把人给得罪完了。
只见他虎目一瞪,直叫侍卫跪在地上,不敢爬起来。
无奈地叹了一声,最后还是她把伤口给他处理完。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
她忙着治病救人,忙着为他们做饭煮粥,忙着增强实力,忙着超度灵魂。
忙着忙着,胡人渐渐消停下来。
春节也快到了!
她也要回去了。
来到京都之后,第一个春节,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家的。
为此,她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
田君昊派她出去几次,最后搞来还不等量的辣椒。
积攒的棉花,叫黑影找了一个人偶卖了出去。
出手不算多,但里面的种子她特地没有剔除。
只要那个人的脑子灵活一些,想来明年就能在这里看见棉花。
她再次去找田君昊,已经把事情处理完了。
“你要离开?”
田君昊一眼就猜出她来这里的目的。
她开门见山,“我手上还有一批粮食,你到底要不要?品质你清楚,我也不与你多要。你看看给多少合适?”
田君昊送给她一间铺子。
“那还是楚将军之前送给我的,如今转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好好经营。”
粮食交接完毕,李湘莲也准备回家。
这次她扣啊。
远距离位移是需要粮食来作为能量的,可是空间是按距离收费。
比如,每五百公里它就需要十万斤粮食,而四百九十九公里,与五百公里所需的粮食是一样的。
为了能节省一些,她决定经湘城借道峡谷,距离差不多再回去。
而这就需要户籍,通关文件。
她离开的莫名其妙,回去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回京。
于是,这一路小心谨慎的算计着,累了回空间休息,渴了回空间喝水。
走的是偏僻的林子,行的是从无人问津的小路。
她跋山涉水,遇见适合的药材就收归己用。
这一路走来,身体虽感到疲累不已却从无后悔过。
走的差不多,终于来到了湘城。
这些边疆小镇,大都差不太多。
守卫森严,并没有什么好玩的。
远远的,就听见这里人声鼎沸,竟隐隐有交易声传来。
她心动了!
把人偶幻化成一个男人,她换了一身长衫,晃晃悠悠的前去参加。
那地上摆满了皮毛。
还有几个一看就是胡人的男人,坐在地上不断地吆喝着。
“快来看,这里有上好的皮毛,价格不高质量还好。买到手里绝对不吃亏啊!”
可惜,在他摊位面前的人寥寥无几。
他从未感到失望,一直振奋精神大声喊道:“我们这里有上好的皮毛!大家快来看看啊。”
李湘莲看着看着,不由得来了兴趣。
走着一趟,能带回些东西拿去卖,才算是不走空。
若非如此,那可真是白白耗费了她那么多的粮食。
她,哦不,应该是他,站定。
“我瞧着,你这里的皮毛并不是那么好。想来还有其他的东西都在手上,不叫我看吧。”
男人咬咬牙,谄媚道:“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摆出来的,已经是我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若是有半分谎言,就叫我死后不见阿其布。”
阿其布,是他们的信仰。
当然,每个部落信仰的神都不一样。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她看着男人倔强的侧脸,又翻来覆去看过他摊位上的皮毛,然后离开。
“阿布哥,族长早说这样不行。这些汉人阴险狡诈,根本不愿意帮助咱们。”
他微微伏低身子,凑在他耳边说:“我们不如去投靠天可汗吧。大家都说他才是真龙天子,要比汉人的皇帝厉害多了。”
阿布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
“你能不能带点脑子出门?这些话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快闭嘴!”
他细细地解释,“咱们的日子虽然不好,菩萨边上的日子难道就好了吗?”
他连忙回道:“怎么就不好啦?我听说他们日日喝奶茶,大口吃羊肉,就连三岁幼童都有肉可吃。我们呢?这些汉人看不起我们,我们可以用一天好日子过?”
他甩手就走,留下阿布一人在他身后长吁短叹。
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那些胡人的日子又哪里好过?
今年草原上经历一场巨大的旱灾,他们的牛羊死伤无数,才这么急迫的要攻打城池。
这孩子,叫那些亲胡的人给骗了。
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帮助胡人打天下,要回草原过好日子!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等着他呢?
可惜,他虽然能看得明白,却不能劝那些梦想着过好日子的族人。
无他,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他收拾收拾想要回去。
忽然,他只觉得面前一暗。
“这些皮毛,你还卖吗?”
李湘莲又回来了。
刚刚走出去不远,就见一个商人打扮的人来到他面前。
“你不能买他的皮毛!”
“为什么?”
“知道不能买就是了。你要是敢买,我一定叫你不能活着离开湘城。”
真是嚣张啊!
她转了一圈,最后决定,还是来这个人的摊子买皮毛。
其他人的质量没有他好,再者价格还比他高。
两相一盘算,李湘莲当机立断,就买他的了!
于是,她快马加鞭地来到他面前。
“你这里有多少?我全都要了。”
豪爽!
阿布迟疑着,“您刚才说想要更高质量的皮毛。现在还作数吗?”
一直来到城外,又向着边境走了好大一段路,阿布都不敢相信。
这个人仅仅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决定要去他们的部落看一下。
“要是你的皮毛质量足够好,我多收一些也没什么。”
阿布激动得连连躬身,恨不得向她感谢大恩大德。
摊子一收,阿布带着人来到了部落。
那是位于湘城外,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
那里紧挨着一个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们的牛羊就在上面放。
“我们这里有上好的羊羔皮。一定能够叫你满意。”
这一路上,为了能叫这个大客户对他们的皮毛感兴趣,阿布几乎是不遗余力地介绍自己部落的情况。
于是,李湘莲不仅知道他们是汉人与胡人的混血,平时十分受排挤。
他们部落的皮毛总是被压价,根本卖不到一个好的价钱。
他们只会放牧,根本不会种粮食。
所以这些皮毛卖不出去的话,他们部落连粮食都没有。
来到这里,见只有他一个人,李湘莲敏锐的感觉到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阿布带着他去见族长。
那是一个十分沧桑,但却有智慧的老人。
得知他的目的,将他奉为座上宾。
她亲自看过,这些皮毛的质量确实十分的好。
要比摆在摊位上卖得还要好很多。
李湘莲狠狠地心动了。
“如果你们需要粮食的话,我愿意拿出一部分粮食来抵钱。”
于是,他们不仅平价卖皮毛,还低价买粮食。
一来一回,他们不知省了多少钱。
宾主尽欢,双方都十分的开心。
夜深风高,正是杀人放火天。
他听见外面悉悉索索,传来一些声音。
“这人这么财大气粗,手上一定有钱。杀了他,说不定咱们还能赚一点钱。”
仔细看去,其中就有白天跟着阿布的亲胡党。
他闭眼休息,这些小喽啰不足挂齿。
就是整个部落一拥而上,他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最后,这些人并没能进来。
阿布在他们动手之前带着人赶了过来。
他们把人押在族长面前。
族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你们都给我跪下!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咱们的日子这样难过,终于有人愿意出手相助,你就是这样对恩人的吗?”
“他算什么恩人?”
有人窃窃私语,悄悄地在下面回道。
“怎么不算?你们都当我是老糊涂了,这个也瞒那个也不叫我知道。那湘城的混账联合起来压咱们的价,不给咱们一个合适的价格,你们真的我不知道吗?”
众人面面相觑,垂下头去不敢吭声。
“这个人,别看他只是一个人。可他敢在这个时候,公然地对湘城那些商人唱反调。敢一个人来,咱们这个民风彪悍的部落。你们还真以为人家好欺负吗?”
他们不说话了,因为他们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一个傻子而已,何须把他放在心上?
族长很是失望,“这对咱们来说是一个机会。我绝不允许,有人破坏它!”
连族长都下了命令,这些人只能灰溜溜地被关在这里。
阿布被他叫过去,“你这次做得很好。要是我们真能借此机会,逃脱那些人的控制。你就是头功。”
他后来还说什么,“要长些脑子,不要人云亦云。”之类的。
阿布听不太清楚。
可他只知道,自己这次似乎做了一件好事。
不只是给族里找来一个商人,还有别的什么,他说不出来。
族长一夜未眠。
他不知道当时的决定是否正确。
带着这么多人来到他的家乡,最后也没能叫他们过上好日子。
要是转头回去投靠胡人,又会被奴役,甚至连个畜牲都不如。
唉!总不能叫他们饿死吧。
李湘莲睡了一晚,一夜好眠。
出门一看,吓了一跳。
阿布彻夜未眠,一直坐在外面守着他。
时间一到,双方银货两讫。
她带着皮毛离开。
这里距离也差不太多,叫她达到了省钱的目的,她就收获满满的回了家。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