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一个个的都在拍他的马屁,妄图从他身上刮下层皮子来。
如今他失势了,再也没有能力施予他们恩泽,之前一直叫他们隐藏的不满与贪婪,赤果果的展现在他面前。
娘亲软弱,妹妹倒是有血性,可是受限于她的年纪,最后也只能被人欺压。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最后怒声吼道:“你们都给我滚!我自己家的事,与你们有什么干系?”
“你说这话我可不愿意听了!我是你小姨,你家的事,我怎么就说不上话了?”
一个看着四十上下,已经做祖母的人,插着腰站出来,气愤的看着他。
“你娘生你的时候,是我给了三个鸡蛋,才叫你活下来!现在你这是做什么?我这个做小姨的,难道连句话都说不得了?”
他被骂的哑口无言。
除了她之外,还有大姑,叔叔……乱七八糟的亲戚都在对他说着自己做出的贡献。
小妹愤恨的挣脱,“你们欺负人……唔—”
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母亲跪在地上磕头哀求,“小妹,孩子们还小,你不要跟他们计较。大哥,你快说上两句……”
无人愿意伸出援手。
最后,他们叫人奚落一番,舍出银子,才把这些人打发走。
“哥哥……哇!”
小妹当时哭出了声。
娘亲与小妹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一大一小唱上了二重奏。
“李湘莲,我必定与你势不两立!”
李湘莲要是得知此事,那就是一整个无语。
可她不知道。
今天一回家,就直接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两个孩子委屈巴巴的站在原地,“姐姐已经很久没理我们了。”
大宝安慰小宝,“姐姐忙,我们要懂事,不要给她添麻烦。”
小宝摸了一把脸,狂风呼啸,叫他难受极了。
“我是大孩子了,是要懂事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立刻来到空间。
迅速的回忆起自己在工作中想到的事情。
白日里,一直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她一直找不到机会。
如今,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她迫不及待的把东西写下来。
看着上面的数据,她心中大抵有了数。
朝廷大概在找什么地方。
那个地方一定是在往年就表现的很好,确定它的潜力。
然后……
第一步,就出了错。
往年的数据无法给他们一个强有力的支撑。
毫不夸张的说,上面的数据没一个能打的。
汝南毕竟是平原,说起来还算不错。
可这其中还有多少水分,还未可知。
这里的人,似乎并不愿意把数据往高处报。
他们更多的时候,甚至想着往低报。
数据越低,朝廷往这里的拨过来的粮种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一旦把数据做上去,立刻会得到朝廷的重视。
资源的倾斜,还是其次,他们甚至会得到朝廷亲自派发的钦差。
此事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经营数十年,甚至组成家庭,利益相关。
忽然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那不是来打乱他们的生活吗?
因此,大多数人甚至会千方百计地把这件事抹过去。
只要骗过去,朝廷就不会关注这里,那么他们就相当于土皇帝。
管理制度的缺失,叫他们不会主动把这里的情况据实相告。
这就需要他们这些司农,进行细细的查找。
大多数人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欺上瞒下,怎么可能会叫他们的政绩上来?
于是,这几乎是他们约定俗成的事情。
只可惜,李湘莲一个新人,根本不敢去揭穿这一切。
可这并不妨碍她去把这里面的数据记录下来。
上面林林总总的数据,规整完之后,总算能叫她看出里面的事情。
汝南果真有问题。
唐临镜最近因为业务繁忙,一直把公务带回家里。
他忍不住翻阅上面的数据,终于查看出问题。
每年往汝南拨过去的粮食,支援都是一样的。
只有今年,因为干旱的原因,朝廷对他们进行的支援有所缩减。
可下面报上来的数据,居然只比去年少一点。
那样的缺少,很有可能只是粮种少了一些,或者人员上的安排有所缺失。
可不管是怎样,都不是他们减这些的原因。
看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封奏折上去,把试验田建立在汝南的事情,已经成定局。
皇帝大力推举,加上亚父何丞相鼎力相助,这件事成了。
李湘莲原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她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会。
可这事情哪里是能忙完的?
甚至因为她闲下来,推到她身上的公务更多,更加的难以处理。
李湘莲硬着头皮接受来自上司的pua。
一边打压她,一边又需要她来给他增加政绩。
双管齐下,那段时间他过得好不自在。
只有李湘莲苦哈哈的工作。
她照常把自己刚整理好的数据交给他。
他又骂她好一顿,一解他心头之气,才把这些东西拿着去交差。
她冷眼旁观,并不拿这当一回事。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他挺直腰板,在众人的目光下,理直气壮地拿着这些东西去交差。
“这些都是你做的?”
大司农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甚至有些欣赏这个女人。
无他,没有这个女人的话,他还不知会受到多长时间的蒙蔽。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李湘莲身上的不骄不躁。
他最厌烦手下搞这种争名夺利的事情。
听说最近那个人很是张狂,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能允许自己的手下野心膨胀。
就这样,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被判处死刑。
李湘莲正在忙的时候,听见有人过来宣布,之前她那位上司,因为在工作当中出现纰漏,罚奉三个月,以儆效尤。
不同于对付李湘莲时的同仇敌忾,这些人多多少少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我早说那个人能力不行,除了张狂,什么都不会?”
“大司农不过只奖赏他这两天,你是没看到他狂成什么样?”
什么样子呢?
大概是,不把这些他平常毕恭毕敬的同事放在眼里。
虽然只是很微小的差别,可大家都是人精。
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心领神会。
哪里还需要说那么多。
因为他的落难,这些人比谁都要来得开心。
大家心口一致保持默契的看他的笑话。
于是,他回来之后,有不止一个人过来臊他。
“大才子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这样?我想着大司农大人一向喜欢你,可是又受到了什么奖赏?”
他黑着脸,腰板一下子塌了下去。再也说不出什么。
甚至回到之前那副唯唯诺诺的状态。
李湘莲冷漠的看着他。
一个人享受过众星捧月,突然从云端跌下来,这样的落差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若是一个心态坚定,臭不要脸的小人,或许还能凭借自己的厚脸皮爬起来。
可这个人,不过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书生。
没有才华也没有实力,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总认为世人皆醉我独醒。
哪怕是到现在,他都会认为是上官无法欣赏他的才智,才对他进行惩罚的。
这样的人,怎会,安心接受别人的贬低。
哪怕这个人是他无法违抗的长官。
等着吧,不作死不会死。
可他怎么可能不作死呢?
李湘莲垂下头去,接着忙自己的事。
手头上的工作并不会因为换了上司,就会消失。
恰恰相反,因为少一个人,她甚至面对多一半的工作。
李湘莲忙的脚不沾地,与此同时,她的上司换了一个人。
禹嘉玉搬着一排书稿,来到她面前。
“我们两个要把这些全部搞完。”
这些吗?
那等人高的书稿,几乎叫她绝望。
“我真的好长时间没休息一下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工作对我一个小姑娘来说,有些过分了?”
禹嘉玉不解的抬起头,“你是男是女,对你要做多少工作有影响吗?”
“没有的。”
在职场上拼杀就是这样,谁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只有不给自己任何一个退缩的理由,才能一往无前,无往而不利。
双方从没有进行任何交流,却仿佛对彼此有着出乎意料的敏感。
不需要眼神交流,两人自动把这些事情分离。
他们负责查漏补缺,对这些书稿进行分类。
之后汇集到一起,进行下一步的处理。
两个人忙的昏天黑地,终于赶在下班前搞定。
她站起身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终于结束了,你下差之后还有什么事?”
禹嘉玉再次恢复到之前的死气沉沉。
似乎刚刚工作中的默契,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紧赶慢赶的收拾自己东西,时间一到立刻回家。
下班了,多快乐啊!
这些人就是想不开,怎么还在自己的工位上墨迹。
大司农走进来,她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不是吧,临到下班忽然给我派工作?”
她的声音非常小,几近于喃喃自语。
除了离她最近的禹嘉玉,并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果不其然,他一句话就叫他们又加班半个时辰。
出宫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没得灵魂。
都说司农是一个比较清闲的工作,怎么到她手上,每天都在生死时速?
她蔫巴了。
李直离得很远看到她,连忙驱车过来接她。
一向不喜说话,除了工作之外,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的人,忽然诈尸了。
“你的下人很好,只是过于张扬。”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叫李湘莲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李直赶快来到她面前,主动把她身上的东西接过去。
“姑娘,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快离开。”
她从玄武大街走,听到道路两旁有招呼的,探出头去。
“咱们先拐去张记。听家里人说,那里的烤鸭很不错。买一只带回去,也好给那两个小馋猫解解馋。”
于是,她果真带着两只烤鸭回家。
两个孩子一见到她,就控制不住的往她身上扑。
一个说着今天的所见所闻,另一个对她说,今天夫子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两个孩子的缘故,她与夫子之间的交流也多了不少。
身为官员,她的名下可以有田地,却不能出现商铺。
为防止他们以权谋私,这条卡的非常严。
俗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皇帝给他们的俸禄并没有很多,靠着那点钱别说养家糊口,至多能负担他们一个人的生活。
更别提还要付钱给奴仆,维持他们奢侈的生活。
官员的产业大都放在自己的子女或者媳妇身上。
夫妻为一体,妻子的大多也是丈夫的财产。
而且,花妻子的嫁妆银子,在众人看来那是一种十分不体面的做法。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却也非常有默契的默许这件事。
可惜现在的社会,对她这个女子来说,并不友好。
除非把酒楼变为嫁妆,而她从现在开始就要有一个对外宣称的未婚夫。
否则,这些东西她根本就保不下。
她不是很在意,成为这个官员。
却非常在意,是否会因为他自己的缘故叫两个弟弟受到外人的白眼。
九九八十一难都坚持下来了,还差着这最后一哆嗦吗?
于是,她把这个产业放在了李直名下。
显然,李直能得到她全然的信任。
李直果真不负重托,立刻把这东西处理好,并且精心打理。
大家拧成一股麻绳,往美好的生活奔。
李直因为忙酒楼的事,在外界出现的越来越多,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其中,以胡二为盛。
接着家庭的缘故,他很快查清,这个女人居然把产业放在这个微不足道的奴仆名下。
是的,没有人会以为这是李直的产业。
奴仆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是主人的。
只是大多情况下,防止他们滋生异心,这件事是叫他们阻止的。
也没有一个主人,会这样相信手下。
胡二对她的好奇心越来越重,甚至忍不住到她面前问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胡奴一向桀骜不逊,怎么到了你手上这样听话?”
她能怎么说呢?
总不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们吧?
“就……以真心换真心。我也是运气好,能得到他的衷心?”
胡二狐疑的看着她。
这话骗鬼呢?
李湘莲越发的冷漠,垂下头去忙活她自己的事。
工作还没干完呢?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一心只有工作。
外界的纷扰,与她无关。
许是她这个冷漠的态度,终于打动可胡二。
胡二居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毕竟人家这么辛勤工作,衬的他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
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胡二一心想要把这件事搞明白,想着要一个他可以搞得定的胡奴。
为了这个决定,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于是,回到家里,他从关着的笼子里,放出一个胡奴。
他穿着衣衫褴褛的衣服,身上遍体鳞伤,精神萎靡,饿得皮包骨。
毫不夸张的说,外面的乞丐都比他过的好。
从笼子里一放出来,他立刻锁定胡二,目光中露出毫不夸张的要将之啃食入骨的疯狂。
杀了他!
胡二被吓得连连后退,哭喊着:“杀了他!不,把他关起来,不要伤他。”
不过刚刚把人放出来,又毫不犹豫的将人关了起来。
他抹着头上的冷汗,越发的疯狂。
“我不是叫你们饿着他们,一定不要叫他们有力气。看看你们做的什么事?刚刚那个玩意万一伤了我,你以为你们就能有好的?”
下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少爷饶命。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人饿了好几天。大夫说再饿下去,会把人饿死,我们才喂东西的。”
他挥挥手,“一人二十大板,下手轻些,别把人打死了。”
这些人痛哭哀嚎着,被抓了下去。
他拍打着身上的衣服,整理仪容,尽量叫自己显得体面。
“今天这件事,谁都不要说出去,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翌日,胡二一直缠着李湘莲。
“我按照你说的,以心换心。可是并没有什么用。他们就是想杀我,想着要我死。我该怎么做,才能叫他们诚心为我卖命?”
比起回答他的问题,李湘莲更想知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他们为你卖命?”
“你不知道吗?”胡二疑惑道:“胡奴是上流社会的象征。谁的胡奴越强大,越忠心,也就能要他更有面子。我要成为胡家第一个有这份殊荣的人。”
就这?
实在是,过于的无聊了。
“再者,胡人在边关为朝廷添了那么多的麻烦,我们收服他们不也算是变相为国报仇吗?”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