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神域,月神界。
一束月华柔和,如霜雪般映照进来。
寒风轻舞,纱帐层层涟漪间,隐现着一个朦胧若幻的女子身影。
她站在窗前,美眸闭合。长发、紫裳随风而舞,平静之中,却是一种让人不敢直视,更不敢有半点亵渎之念的遥远与高贵。
一个少女轻轻的走来,她一身浅黄宫裳,姿容绝世,放在任何星界,都足以成为祸乱之引。
她的脚步轻盈恭谨,螓首也一直微垂,皎洁的月光洒照在少女脸颊和娇躯上,映着一张如初荷般让人怜惜成痴的嫩颜,和刹那一瞥便足以久动心弦的曼妙曲线。
少女在殿中停步,盈盈拜下,轻声道:“主人,瑾月有事禀报。”
月神帝美眸睁开,瞳眸深处,是比以往更深邃了几分的紫芒:“何事?”
“回主人,刚刚怜月传来讯息,三十个时辰前隐匿气息,伪装离开宙天界的宙天神帝已经归界,但……他似乎受了不轻的伤。怜月特意探查过他归界前的小段踪迹,短短百里,洒血三十四次,而且……似是心血。”
少女的音色如夜莺般轻灵悦耳,却又带着如她外表般的恬静典雅。
“……我知道了。”月神帝道:“如此沥血,气息定然极为躁乱,且还留下如此显眼的痕迹。看来,这件事定已有很多人察觉到了。”
“另有一事。”瑾月雪手抬起,掌心是一枚紫色的晶玉:“这是主人前段时间吩咐的东西。”
月神帝并未接过,神识淡淡一扫,道:“很好。将它交给瑶月,并让她在一年内,找到恰当的时机交给【洛长生】。”
“记得,它只能落于洛长生之手,不可被其他人知晓,亦不要被他察觉有关我们的任何痕迹。”
“尤其……必须一年之内!”
“是,瑾月这就去做。”瑾月恭敬一礼,盈盈起身。
“瑾月。”月神帝忽然喊住了她。
瑾月连忙回身:“主人有何吩咐。”
“前些时日,我吩咐你毁掉的东西……你确定已经毁掉了吗?”月神帝淡淡而语,听不出什么情感。
瑾月很轻的一怔,垂眸道:“主人吩咐,瑾月不敢怠慢,早已毁去。”
“那就好。”月神帝缓缓闭眸,也隐下那如沧海般深邃的紫芒:“退下吧。”
瑾月转身,缓步离开……隐隐的,她感觉到月神帝似乎有些疲惫。
回到自己的寝殿,瑾月来到榻前,张开结界,然后从自己的随身空间中,轻轻捧出一枚小巧的铜镜。
有些暗淡的金属光泽,毫无异样的金属气息。这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铜镜,只有在下界凡间,才会有所流行的一种挂饰。
将铜镜合于掌心,月光微现,以她的力量,气息只要稍稍一动,便可将之化为齑粉。
但,在少女微颤的清眸中,手上的月芒终是缓缓散去。
“如果主人真的想毁掉它,就会自己动手,而不会交予他人。”
“万一,主人将来后悔的话……”
手儿张开,月芒再现,这次,却是一个小巧温和的保护结界。
很小心的,她将铜镜置回到自己的随身空间。
瑾月、瑶月、怜月是夏倾月三个最贴身的婢女,而掌管情报大网的怜月和身为月神的瑶月常在外执行任务,瑾月陪伴她时间最长,她很清楚,这枚铜镜,曾是夏倾月从不离身之物。
————
东神域,宙天神界。
“咳……咳咳……”
宙天神帝手捂心口,血沫不断的从他口中溢出,却无法让他心中的剧痛纾解半分。
当年,他的爱妻唇间含笑,眼角含泪,用最后一丝元气,亲手……颤巍巍的将宙清尘放到了他的怀中,然后永远离去。身为神帝的他嚎啕大哭,痛彻心扉,他以为,今生再不可能有比这更大的悲痛。
但,此刻心中之痛,还要远远胜过当年。
他眼睁睁的看着宙清尘在他面前惨死,连一点残尸都没有留下……是他亲手将他带到了北神域……是他当年的一掌,生生报应在了宙清尘的身上。
如有万千把毒刃不停地,用最残忍的方式切裂着他的心脏与灵魂,那种痛苦,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
自责、痛悔、怨恨……更如无数只魔鬼在疯狂折磨着他。
“主上……”太宇半跪在他的身边,亦是老目含泪。
宙虚子平日里对宙清尘颇为严厉,但,守护者们都清楚,他是真正的将宙清尘视若生命。
宙虚子摇头,过了许久,才终于艰难的出声:“我没事……没事……咳!”
又是一口浓血喷出,落在地上,猩红刺目,像是一块被活生生剐下来的心脏。
太宇暗叹一声,目光凝了凝,忽然道:“主上,我们要不要……”<
br />
“不,不……”宙虚子声音虚弱,却是缓慢摆手:“不可以冲动,再也不可以冲动……我已经害死了清尘,岂能再因此,让我宙天承受折损。”
“且……清尘已去,我怎可让他被陷为魔人的事暴露……让他清清白白的走吧。”
“我明白。”太宇尊者痛心闭目:“可主上的郁结若不发泄,我怕……哎。”
“清尘不会枉死的。”
宙虚子双目无神,但他失力的声音,却隐含着毕生都未曾有过的阴暗与低沉。
“预言没有错,云澈……果然是必定祸世的魔鬼。”
“我尚有万年寿元,余生……唯有一念。”
“亲手为清尘报仇,我定亲手……为世除魔!”
这是他这一生,所发下的最决绝的誓言。
如果说,先前他对于云澈还有着几分愧疚,那么现在,便唯有刻入骨髓的恨。
几日之后,宙天太子宙清尘闭关之时遭玄力反噬,不幸陨落的消息在东神域传开。
宙天神界遍地披白,众界尽皆惊然,猜测无数。
————
北神域,劫魂界。
随着九魔女、二十七魂灵、三千六百魂侍都在云澈的手下完成黑暗契合,劫魂界的核心力量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怕的是,这种变化是悄无声息的。除非全力交手,否则,他人单从气息上,根本无从感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蜕变造就的成果会越来越大,让他们逐渐越来越远的凌驾于曾经同资质、同阶层的魔人之上。
但,单凭此想要吞并焚月界或阎魔界,短期内依旧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长期……亦要至少千年之后。
千年,对神界而言并不长。千年增长到碾压其他王界,已是堪称奇迹的速度。
但云澈根本等不了如此之久。
他定下的“三年”,并非计划,而是最底线!
在宙虚子面对残忍杀死宙清尘,短暂的发泄之后,得来的却不是一时的释然,反而是一种持续的烦躁。
归来劫魂界后的十日,云澈一直都在静心之中。
他的恨太大,太深,宙虚子只是其中一人。
殿门结界一阵扭曲,池妩仸的身影带着缭绕的黑雾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云澈此时的状态,池妩仸笑吟吟的道:“看来恢复的不错,这几天,可是害的本后好一阵担心呢。”
她又酥又媚,还隐隐带着几分少女娇怜的声音,让千叶影儿的心湖都有了不小的动荡,她迅速起身,站到了云澈身边,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这就要问你身边的男人咯。”池妩仸眉梢弯翘:“是他喊本后来的。”
“……”千叶影儿顿时无言。
“永暗骨海,是个什么地方?”云澈抬眸道。
这是在进入劫魂界前,千叶影儿向他提过的名字,他一直牢记于心。
“哦?”池妩仸美眸淡淡的瞄了千叶影儿一眼,随之道:“永暗骨海,位于北神域的正中心,阎魔界之底。为什么问起这个地方?”
“据说,它是北神域的黑暗源脉?”云澈问道……不过,当初千叶影儿告诉他这个传闻时,被他直接否决。
“源脉?”果然,池妩仸眯眸道:“这种话,别人会信。但在承载劫天魔帝力量的你耳中,不应该是个笑话么。”
“北神域每一年,每一息都在消弭,若真的有源脉这种东西,也早就是条死脉了。”
池妩仸继续道:“不过,它虽称不上什么源脉,却也的确是北神域黑暗气息最为密集之地,亦是阎魔界鼎盛至今最重要的原因。”
“它的黑暗气息,来自何处?”云澈继续问。
池妩仸道:“根据上古记载,当年神族与魔族连年恶战,每一年都会有大量的魔神陨灭。地位崇高的魔,他们会有自己的遗陵……不过到了今日,这些魔神遗地早都被扒的差不多了。”
神族亦是如此。众神域所得的神力传承,除了少部分的意志遗留,绝大多数都是这么“扒”来的。
而且直到现在,还有无数的人在神界苦寻那些还未被发现的“机缘”。
“而那些地位低下,也数量最多的魔,他们的魔尸都丢于一处。”
“神魔之战的惨烈程度远超预料,死去的魔越来越多,最终,埋葬魔尸之地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尸海,岁月流转之下,魔尸最终化为无数魔骨。”
“也就是今日的‘永暗骨海’。”
“也因此,那里常年囤积着无比浓郁的阴气、死气、怨气。黑暗气息之浓郁,绝非北神域任何其他地方可比。”
说到这里时,池妩仸从云澈的眸中看到了一抹黑暗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