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的寿命远长于人族,灰烬龙神已是经历过三代梵天神帝,因而一眼认出了千叶秉烛和千叶雾古。
但,他们明明是两个已死之人!
人之寿元,哪怕有着神主极境的修为,也不会超过五万年。五万年,对于人类而言,就如玄道的神主境,是不可突破的界限。
千叶秉烛的寿元早已超过这个界限,寿终正寝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更不要说千叶雾古。
如今他们不但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气息之厚重,更是隐隐超越了当年,
南溟神帝之外,听到“千叶秉烛”和“千叶雾古”之名,众人无不是惊身而起,尤其苍释天、轩辕帝、紫微帝,他们在年幼时都曾见过千叶秉烛,而他身侧之人,亦和传承记忆中的千叶雾古别无二致。
面对众人之惊骇,千叶秉烛和千叶雾古却是面无点波,千叶雾古开口,声音淡若云烟:“我们二人皆为早该死去的世外之人,如今亦时日无多,苟存于世,也不过是想护梵帝最后一程,们无需介怀。”
灰烬龙神眸中异芒泛动,全身气息不断起伏,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不该有的失态,面色一沉,随之将躁动的气息缓缓压下,冷然道:“看来,多年前的那个消息居然是真的。们梵帝神界当年在南域边境找到的那个东西……果然是鸿蒙生死印!”
“鸿蒙生死印”五个字,无疑是字字天雷,震荡的在场之人头昏目眩。
“不愧是龙神界。”千叶秉烛开口,声音同样平淡无波:“这世上,难有什么能逃过们的眼睛。”
“鸿蒙生死印已不在梵帝,们亦无需在意我二人。”千叶雾古道:“梵帝一切,皆由新帝做主。”
“闭嘴。”千叶影儿冷冷出声:“一个死人,们哪来这么多废话。”
千叶雾古和千叶秉烛同时收声。
“死人?”灰烬龙神刹那一愕,随之意识到这似乎是在说自己时,身躯轻微一歪,肆意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千叶影儿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云澈。
南溟神帝也在这时起身踏前,笑着道:“影儿,多年不见。如今……”
“南万生,”千叶影儿直呼其名,嘴角似笑似鄙:“猜,我今天是来道贺的,还是来讨债的!”
在北神域虽只短短数年,千叶影儿的心境和所求都天翻地覆,再加上继承魔血,身染黑暗,以及来自云澈魔功、躯体各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千叶影儿整个人的气质气场都已发生了无比巨大的变化。
南溟神帝迷梵帝神女,在这整个神界都是人尽皆知的事。
作为南神域第一神帝,这世上几乎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但偏偏,他最想得到的千叶影儿,却始终未能如愿。
那些年为了讨好千叶影儿,南万生可谓是不惜一切手段。千叶影儿但有所求,哪怕明知对方是在利用他,也断然不会拒绝,而且都是亲力亲为,甚至不计后果。
可惜,整整数百年,他都未能染指千叶影儿一瞬。他心中非但没有恨怨,反而更加心痒难搔,痴之若狂。
而今,千叶影儿气质大变,黑暗侵染、云澈滋养下的风韵,让南溟神帝再见千叶影儿的第一眼,便如中了瞬间爆发的毒药,每一滴血珠都在躁动。
但……
面对千叶影儿的冷语,南溟神帝生生定了两息,才迅速调整五官,微笑道:“影儿能来,就算是讨债,本王也欢迎至极。如今荣为新的梵天神帝,也是完成了父王的平生大愿,看来,他死也瞑目了。”
“只是不知,封帝大典可有定日?本王已是迫不及待想要亲眼见证!”
“呵,”千叶影儿淡淡冷笑,脚步缓慢了几分:“南万生,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看来这些年,不仅身子,连脑子都被女人扒空了?”
“哦?”南溟神帝一脸笑眯眯。
“我名云千影,”她目光移开,不再看南溟神帝一眼:“至于喊的那个千叶影儿,她早就已经死了。那个死去的千叶梵天也不是我父王,而只是一条早
该死去的老狗。”
“梵帝神界如今以我为主为帝,无需什么仪式大典,更轮不到来见证……懂了吗!”
一番话,说的众人一阵心惊。而她后方跟随的千叶雾古、千叶秉烛以及古烛三人,竟对此……毫无反应?
“还有,‘影儿’好歹是我以前的名讳,”千叶影儿低眉敛眸:“对我而言是死去之人的耻辱之名,不过我家男人心胸狭窄的很,他听了会不会高兴,可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南万生的神情刹那一僵。
千叶影儿来到云澈席位之侧,向阎三道:“滚后面去。”
众目之下,气息森然到让众帝都心中惊悸的阎三迅速起身,一声不敢吭的退离到云澈身后。
千叶影儿入座云澈之侧,身后,古烛、千叶雾古、千叶秉烛漠然而立。
空间在无声的紧缩,所有瞥来的视线都在轻微的扭曲……因为,王殿之中,那一处小小的空间之内,存在着七个十级神主!
而且这七人之中,古烛和千叶影儿之外的阎魔三祖与千叶二祖,他们在十级神主这个巅峰领域,都是巅峰的层面。任何一个,都足以击败除南万生外的南域所有神帝。
这是何其恐怖的阵容。
南域众人方才正处梵帝老祖现世和鸿蒙生死印带来的震骇之中,在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时,刚刚平复的惊骇又在一瞬间放大了数十倍。
就连刚才被千叶影儿激怒,本该马上发作的灰烬龙神都忽然失声,脸色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低沉。
七个十级神主,五个老怪物……这还不算实力最不可揣测与低估的云澈,以及那个最可怕的魔后和“北域第一帝”阎天枭未到场之下。
东神域溃败,世人更多看到的是来自北神域的各种诡计奇招。尤其是王界之战,唯一正面攻陷的也唯有宙天界。
此刻,他们才忽然惊觉,似乎所有人,都对北神域的真正实力……一无所知!
周围变得无比安静压抑,许久无人出言。之前站起的轩辕帝与紫微帝更是忘了坐下,神色一阵无比剧烈的变化。
“来做什么?”云澈斜她一眼,沉声道。
“能来,我为何不能?”千叶影儿稍稍别过脸去,似乎对云澈出行前刻意避开她颇为不满。
“自作主张!”云澈声音更沉了一分。
“就算是自作主张,”千叶影儿鼻端轻哼:“凭我和古伯,以及这两个老家伙,再怎么,也不会给拖后腿吧?”
“而且,若论恩怨,我现在好歹是梵帝神界的主子,来这里的理由,可比充分的多了。”
“……”云澈没再说话,事已至此,总不能强行把千叶影儿撵回去。
在北神域最后的那段时间,她已是变得相当听话。而一接手梵帝神界,手掌远超以往的力量,果然又开始“嚣张”起来。
“呵呵呵,”一声低笑响起,灰烬龙神缓缓站起:“梵天新帝?以云为姓?千叶雾古,来告诉我,现在的梵帝神界,究竟是姓千叶,还是姓云?”
千叶雾古微微闭目,并无言语。
先前被千叶影儿骂为“龙皇脚边的走狗”,他还没有算账,如今的问话,竟又被千叶雾古无视!?
身为龙皇之下,万万灵之上的龙神,何曾敢有人对他如此?哪怕是千叶梵天,也从不会与他有任何怠慢失礼。
“千叶雾古,以鸿蒙生死印留住了老命,耳朵却聋了吗?”
这般情境,任何一个龙神都不可能忍耐,何况他灰烬龙神。
“呵呵,”千叶雾古一声淡笑,却依旧保持着淡然垂目的姿态:“吾主便在这里。若心中有疑,可直接向吾主请教。”
以曾祖父之身,却称千叶影儿为“吾主”,还是在她舍弃千叶,以云为姓的情形之下。灰烬龙神眉头大皱,南域众人每个都是神色连变,无法理解。
“这么说来,”灰烬龙神似笑非笑:“身为梵帝之祖,们却心甘情愿的沦为……魔的走狗!
?”
“灰烬,言重了。”千叶秉烛道:“吾主心怀梵帝未来,身上所流亦是梵帝之血,姓氏为何,又有何重要?”
“且若非吾主,梵帝早已步月神后尘。我们二人目观一切,心甘如此。更欲亲眼目睹和见证在这个选择之下,梵帝的命运最终会走向何方。”
千叶秉烛和千叶雾古都曾是梵天神帝,他们的阅历和眼界何其广博,而比起他人,他们甚至还超越了生死界限,以“亡去之人”存在的那些年,他们所沉浸与感悟的,或许亦是凡世之人无法触碰的领域。
他们的言语,每一个字音都仿佛深蕴着一方广博的天地,无尽的厚重沧桑。
而这样的他们,竟做出了如此的“选择”?
默然之间,在场众人,下至溟卫,上至神帝,内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无形震动。
“闭嘴!”千叶影儿一声冷斥:“我刚才说过,不要和死人废话,们是真的聋了吗?”
“……”千叶雾古和千叶秉烛彻底无声。
“死人?”灰烬嗤笑一声:“千叶……哦不,云氏千影,该不会,真的是在说本尊吧?”
“哦?”千叶影儿抬眸,似乎很轻的笑了一下,悠然道:“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今天能活着离开这里吧?”
此言一出,除了云澈一行之外,王殿上下无不是勃然色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灰烬龙神毫无仪态,无比肆意的狂笑起来:“很好,非常好,这真是本尊一生听过的最滑稽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
南溟神帝马上笑着道:“哈哈哈,影儿一向喜欢玩笑,想必灰烬龙神也不会当真。还请安坐,大典之前,本王准备了不少助兴之物,定不会让众位失望。”
灰烬龙神却对南溟神帝的调解之言置若罔闻,笑声忽滞,横眉冷视向云澈和千叶影儿:“短短一个月,让东神域狼狈溃败,们的确有点本事。但们该不会以为,就凭这,便有资格向我龙神界叫嚣!?”
“啧啧,”灰烬龙神摇头,嘴角三分嘲弄,七分怜悯:“本来,我还好心的给们指明了退路,可惜啊,这个世上,最无可救药的,就是天真和愚蠢。”
南溟神帝没有再出声,一方北域魔主,一方西域龙神……以南域立场。无人敢轻易插口。
而且,如此完美的局面,身为南域神帝,又怎会真的从中调解!
灰烬龙神脾性暴烈骄狂。但,龙神界的强大,西神域的强大,自古无人能质疑,无人敢质疑……而且,立于至高的巅峰,他们的强大,只会远远比呈现出来的还要夸张。
“呵,”云澈一声低笑,慢悠悠道:“敢在本魔主面前狂妄,甚至言辱本魔主者,要么,成为足够有用的忠犬,尚可留命,要么……死!”
“而……”他抬起头来,目光淡漠而昏沉,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龙神,而是目视向一个卑怜的将死之人:“只有死。”
云澈冷淡的言语下,本就压抑的气氛骤然又冷沉了数倍。
死……在这里,让一个龙神死!?
仅仅因为灰烬龙神先前那些无礼狂肆,实则以他的性情再正常不过的言语?
他们不敢相信,更无法相信。
“就凭?”面对云澈的视线,灰烬龙神忽然感觉到,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这反而让他更感嘲讽可笑。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云澈身后,沉声道:“身后这几个老怪物,我的确不是对手。但我若要走,凭们也拦得住?至于后果……嘿,该不会,真的蠢到这般地步吧?”
若云澈今日当真在这南溟王殿上对灰烬龙神动手,一个最直接的后果,便是彻底触罪龙神界!
还是因为一个在他人看来根本不算缘由的缘由。
这已远不是“疯狂”、“失智”可以形容。
云澈神情丝毫未变,手指似是无意识的敲击着席案,软绵绵的道:“杀鸡尚需忧其飞窜,杀龙……呵,不过是屠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