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祁欢这一夜睡得出奇的沉，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是三叶把她叫醒的。

祁欢坐了起来，三叶对着水镜把自己一头浓密的栗色头发梳通，“欢欢，岚野道还有四天关了，我哥的意思是这四天我带你熟悉熟悉商队。”

祁欢在蕨类叶子上睡了一夜，算不上神清气爽，但也算是恢复了正常。她听三叶说得话，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三叶那一头生机勃勃的头发像是被梳开心了，长出了细小的藤蔓，弯弯曲曲的，上面还有一些小小的叶子。

祁欢盯着那些懒懒摆动的叶子，脑子里迟钝地思考三叶到底是个什么妖精。没等她想个明白，三叶转了过来，她把那把黑鲨骨制的梳子放到水镜下面的小匣子里。

“欢欢，我给你准备了几套衣服，我给你备的是黑色的！你试试！”三叶捧着一叠衣服放到祁欢的面前。她冲祁欢眨眨眼睛，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帐篷。

祁欢看着眼前这叠衣服，有些尴尬，岚西没有这样的东西。倒不是说没有秋棉蛛吐得棉丝，只是没有这样的衣服，祁欢都是把棉丝用妖力织成布，再把这种布缝成一个筒，掏出两个放胳膊的洞，中间系个绳子把腰掐出来，这就是皮糙肉厚的祁欢穿了五十多年的衣服。

祁欢看着眼前的这一叠衣服，她长着四肢，知道大概大概怎么穿，令她疑惑的是她除了她认为自己应该穿在外面的两套衣服外，还有三套纯白的衣服，料子软的多。

祁欢现在的窘迫在这里显现出来了，她不知道如何穿衣服这件事险些让她陷入了昨天晚上的情绪。好在祁欢突然开了窍——她没见过师乌或者三叶穿那种纯白的衣物——有没有一种可能，摆在她面前的两种衣服是套在一起穿的。

祁欢蒙对了，三叶作为师乌的妹妹虽然不会主动给祁欢这个野生的半蛟搞卫生，但她也知道祁欢那身衣服简直是宣告大家，这是个刚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妖精！快来抢我！商队里什么东西都备着，三叶给祁欢找了两身短打，又从自己的柜子里找了三套中衣，给祁欢这个被他哥当成免费劳动力的半蛟凑了应付人世的衣服。

祁欢是不知道这些体贴的，她略显笨拙地穿上了中衣和短打，三叶像是掐着点回来的，端着一屉包子进了帐篷，看见祁欢穿好衣服人模人样的，虽然有些面无血色、长相阴郁，好歹长得清秀，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至于引人注目，便放了心。

祁欢有些手足无措，担心自己穿错了衣服，破坏自己在三叶心目中的形象，见三叶没评判这身衣服，张口道：“喜欢你准备的衣服！”

三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谢谢欢欢喜欢我准备的衣服，可是都喜欢？”

祁欢这才反应过来那些衣服全是给自己准备的，她冲三叶点了点头，三叶担心她又冒出来一句喜欢，连忙止住祁欢的话头，“你若真喜欢，跟我说一句谢谢就行。”

祁欢在人世算来算去也快十天了，总是听见“谢谢”这个词，这会子三叶一说，再一联系提到这个词的场景，对三叶说了句“谢谢。”

三叶又被祁欢逗笑了，祁欢虽说是半蛟，但也是妖，五感敏锐，自然知道三叶没有恶意，便由她笑，自己把剩下的衣服小心地放进了储物袋里。

三叶也没笑多久，看见祁欢还光着脚，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出来一双靴子，递给祁欢，“这是以前我给哥哥做的，那时候哥哥才十三四，这是多做了的，那时候他跟你差不多高，你穿上这个吧。”

祁欢野惯了，但是她动物的本能告诉她要顺应时势，入了尘世，许多人不光脚，她也就乖乖穿上了靴子。

三叶招呼祁欢吃早饭，祁欢因着齐老板的事，回绝了三叶，三叶也不勉强，只说祁欢要是饿了便去管饭的地方拿。

三叶吃完饭收拾了盘子便领着坐在柜子上发呆的祁欢去见师乌，路上碰见的妖精和半妖下意识地去躲祁欢，走得很快。

进了师乌的帐篷，祁欢看见的是师乌的案几上摆着三四碟小菜并一屉包子，还有一碗混着肉末竹笋的粥，吃得比三叶好多了，祁欢又扫了一圈帐篷，发现师乌这帐篷比三叶的大上老多，案几后面是个大屏风，估计是隔开他见客和休息的地方。

师乌哪里知道祁欢已经给他打上“吃独食”的标签了，他穿了身宝蓝色的长衫，带了个安神木的发冠，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见到三叶领着祁欢进来，眼皮一撩，看见木个脸的祁欢，又看了一眼三叶，开口说“三叶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跟我提，我尽量满足你。”

祁欢摇了摇头，三叶带些埋怨的声音说：“哥，你说什么呐，欢欢觉得我招待得好极了！”

师乌放下粥，也不理三叶，“这几天你和三叶待在一起，左右其他人也看不来你是什么，等到了商队开拔，再辛苦你看着些货，这些活三叶都熟，你看她就成了。”说完就挥了挥手，三叶去拉祁欢，祁欢也不喜欢和师乌待在一起，跟三叶出去了。

“欢欢你不用管我哥，他就是这个脾气，我不知道你俩达成了什么交易，但是他做生意还是讲信用的，”三叶想了想，又急急补充道“不然他也不能受城主的赏识当了商队的队长！”

祁欢斗不过师乌，她把目光投向了三叶，她心底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最近见过黄鹂妖吗？”

三叶想了想，她头上的那些树枝和藤蔓都安静了下来，然后三叶摇了摇头，“我哥不喜欢我进出岚野道，把我留在口岸这头打理商队的杂务，他回来后来见他的人和商队里都没有黄鹂妖，倒是有只重伤的白鹭妖，跑来求助，我们按点春城的规矩救了救，现在躺在安放伤患的帐篷里，但是大夫说他的情况很不好，你想去看看吗？”

祁欢哪里有心思管什么要死的白鹭妖，胡乱摇了摇头，她被两个骗子和一个商人亲身教导了一番，多少也知道三叶在她哥和自己之间肯定向着师乌，便寻个话头岔了过去，“点春城城主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