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祖母,下马威

“这些原本是送着爹爹的文书，来皇城呈上给陛下的，爹爹瞧着顺路，又有皇家的人，便让我跟随这一起来，待过明日见了陛下，便也都回去了。”

魏清影解释道，看着王氏眉眼之间不自觉的放松，倒像是笑着看着一只狐狸的一举一动，带着几分观察和审视。

王氏心中有事，没感觉到魏清影的目光，听见魏清影这么说，刚刚落下的嘴角立刻自然的提起，却看着这一群人，一时间分不出谁是陛下的人，只是热情的道：“是大哥想得周到，既然如此……来人，收拾好西边的屋子，备上好酒好菜，招待客人。”

她并没有因为听见这里面有陛下的人表现的过度的热情谄媚，相反，做到了足够的得体。也对，这是陛下的人，过度谄媚和拉拢，那和当着陛下的面结党营私有什么区别？

王氏不蠢，魏清影也知道，毕竟这位二婶可不是普通官员家养出来的闺中小姐，她的母亲是当今陛下同父异母的妹妹，嫁入宣明王府，这些年来，虽然宣明王府日益衰败，可到底是钟鸣鼎食之家，在落魄也有公主撑着。

到底是老太妃最喜欢的幼子，便是嫡妻也是她千挑万选，最为合适的。

“多谢夫人了。”

程叔等人拱手。

王氏点了点头，她拉着魏清影有说有笑的走进来永川王府，怎么看都像是个好婶婶。

倒是进了永川王府里面的那些丫鬟婆子看见魏清影，眼中都闪过惊恐，行礼时退的远远的。若是一个两个也罢，这么明显的模样魏清影不发现也难。

沉香和木棉被王氏那几个丫鬟婆子挤到外面，这样暗暗的排外极为容易让两个涉世未深的丫鬟产生恐惧委屈。两人愣了一下，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徐不慢的站在最后。

而在旁人的眼里到像是不知所措，她们到底不是魏清影，甚至不需要避讳忌惮，以至于能听到不远处几个丫鬟嘲讽的笑声。

“真的吗？”

“还能骗你不成……”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细碎的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也带着畏惧。

魏清影眼中情绪流转，被王氏拉着手，故作不知的于她笑谈，两人亲昵的走进屋子，前头的婆子立马拉起帘子，入眼的便是数道目光。

魏清影自幼在边塞长大，在那儿能说的上是血亲的除了爹爹也就只剩下早逝的娘，如今倒是第一次见瞧见这么多亲戚，可惜这里面的目光错综复杂，说的上友好的实在屈指可数。魏家尚且不分家，如今到齐了二房三房四房，倒是有几分子孙满堂的意思。

她松开了王氏的手，上前一步，对着坐在最中的老妇微微低了低头，和贴华贵的衣裳随着她的动作显出柔和的弧度和褶皱，行礼道：“不肖孙女魏清影，见过祖母。”

她的举动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偏偏又在情理之中，在座的没一个省油的灯，见此各自暗暗使了眼色，没人接话。

而坐在正中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太妃，她一身藏蓝色的衣袍，袖间纹着银线绣的祥云和蝙蝠，一头花白的头发打理整齐，脸上肉眼可见的岁月痕迹却并未磨灭过往的风华，被众人簇拥着，看着是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她嘴角还带着笑与身边的女子交谈，从头到尾仿佛没瞧见魏清影一般，待魏清影开口时笑容止住，抬起眼，若有若无的压迫力落在魏清影的身上，微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也知道你不孝。”

这话说的极重，要知道大盛极重孝道，老王妃这一开口，要是被传出去，魏清影便是说破了嘴也不见得能不被人唾弃。

明摆着，这是要给魏清影一个下马威，想要她哭着“认错”。

王氏目光流转，笑着张了张口，像是想要打圆场，却被老太妃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只能无奈的退下，瞧着魏清影一副无奈自己爱莫能助的模样。

魏清影脸色不变，索性直挺挺的跪下，对着老太妃道：“父亲为保边塞安宁，忍痛离家十七载，而孙女也随父亲留在了边塞，这十多年来，父亲无不向孙女婉叹思母之情，父亲道身为人子，却因忠孝不能两全，愧对家中母亲，愧对幼弟，而孙女亦是从未在祖母跟前尽孝，此次回来，带着父亲那一份愧疚怀思之情一起，只愿日后能弥补一二。”

“祖母说得对，孙女的确不肖，故才特来请罪，还望祖母息怒，若是要罚便罚孙女就是，莫要气坏了身子，孙女受罚理所应当，可祖母若是因为孙女有什么差错，孙女便是上天入地，也于事无补了。”

说罢，言语恳切，孝心可表。

老太妃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瞧着跪在不远处从未见过的亲孙女，原本收起的笑容又浮起：“你这是说什么话？还当真了，我不过瞧着你舟车劳顿，见着这一屋子人心中紧张，便逗逗你罢了。”

说着对站在魏清影边上的王氏示意：“还不快把你侄女儿扶起来，她未见过我，你还不知道我这个老婆子的脾气？地上凉，才回家就跪在地上算是怎么回事？”

老太妃态度转变，王氏也连忙笑着去扶魏清影：“对对对，快起来，大家坐着说。”

永川王是为了大盛边疆不被蛮夷侵犯才自动奏请前去边塞的，十七年来，风吹雨晒，从未归家一次，此等大义之举，当百姓无不称赞魏家忠义的，陛下更是多次夸赞。若是老太妃在这件事上为难魏清影不孝，传出去，吃亏的可不会魏清影。

这些老王妃不会没想过，只不过在她看来魏清影在边塞粗俗之地长大，礼仪学识都要试探一二，不曾想这个从未见过的孙女反应会如此之快。

不慌不乱，口中说着惶恐，孝心，话里话外却是半分不让。

老太妃心中如何想的只有她知道，但面上却毫不吝啬的朝着魏清影招了招手，一脸慈祥：“过来我好生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