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剑拔虏张

“放肆！”

老太妃苍老的声音拔高，不可置信的看着魏清影，世家大族的姑娘，从小便是讲究温顺贤淑，对长辈必然恭恭敬敬，即便心中再不愿，也只会迂回辗转，背地里阳奉阴违。几乎没谁会吃力不讨好的当面反对，落下一个忤逆长辈的名声。

更何况是对王府具有绝对掌控欲的老太妃，她抬起苍老的手，指着一脸笑意丝毫不见畏惧的魏清影，气的发抖：“你、你放肆！你这副模样是想要如何？还想要对我动手不成？蛮夷之地出来的野丫头！好生没规矩！”

魏清影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祖母不必想着用这个法子激怒我，如今屋子里就你我二人，要是祖母有什么好歹，孙女自然首当其冲，故而，祖母无论说什么，孙女都会悉听教诲，不过……”

她瞧着老太妃僵下来的脸色，不介意自己再说几句让这位老太太心里难受几天：“清影是祖母的孙女，孙女的父亲是您的亲儿子。”

“那又如何？我的儿子，还骂不得不成？”老太妃怒道。

“自然骂得，可祖母也应当记着，父亲不仅是您的儿子，还是掌管了几十万大军的王爷，魏家到底还是要倚仗着这些将士，知道自己的主将被如此说道，大家的脸面，里外都不好看。”

魏清影其实还算明白这位老太妃的心思，面上一副怒极的模样“口不择言”，话里话外免不了触及魏清影的痛处，而她这个在老太妃眼里蛮夷粗俗之地长大的野丫头，想来脾气也不会太好，真的沉不住气，微微磕碰到这位祖宗，魏清影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不过方才也是孙女多言，这一点，想来祖母一直都记得，全家都记得，不然这多年来，父亲的名声也不可能会都那么好。”

老太妃闻言，原本的怒容消散，只是阴沉沉的看着对面这个孙女，心中到底憋屈，几次发难，好似这个小丫头都能有理有据的避开，之前还好，可这次却直接连伪装也不用了。

她一辈子深居宅院之中，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可她唯独今日见到了一个和她以往都未曾见到过的闺中女子，那些条框根本束缚不了她，直挺挺的站在那儿，什么三从四德，女德女戒，指不定学的时候都被她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和魏清影对视，老妇人的眼睛早已有了几分混浊，多年来的风霜斗争让她瞧着不怒自威，眼中的戾气吓人，而少女的眼睛还是明亮的，没有怨气而不忿，坦然的对上，也没有退缩。

屋子恢复死寂，烛火摇曳的光落在两人的衣袖和侧脸上，带着些许眉眼相似的两人一半隐没在暗处，谁也没有退让，屋外木棉沉香还有孙嬷嬷的身影随着烛光落在窗间，气氛显得格外的剑拔弩张。

“好……好啊。”

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妃才打破死寂，慢慢的走到案边，手扶着案桌，头上的珠花微颤：“你倒是不藏着掖着，魏文鸿便是这么教你对我说话的？”

少有的直呼其名，说生疏到了极致也不为过。外界赞誉的母子情深，剖开一看早已形同陌路。

“父亲从未教过孙女该如何对祖母说话。”魏清影：“因为无论如何遮掩，祖母都不会信，索性便也不教。”

“还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老太妃说着反话，冷笑一声：“如此看来，你这次回皇城，所求定然不少了？边塞太小，容不下你，你便到了皇城，你所求什么？未来的皇后之位？”

这不像是对晚辈说的话，而是对等的质问。

而老太妃的话落在魏清影的耳中，她原本从容不迫的模样才有了变化，那张明艳的脸鲜活了起来，嘴角勾起的笑意带着毫不避讳的自得。

“皇城之大，珍宝无数，或人或物或地位，都不过是架子上的货物罢了，孙女挑完自己想要挑的，留下剩下的由他人纷争，都是一样的。”

“挑剩下的？”老太妃被她这番狂妄无边的逗笑了，不知是嘲讽还是鄙夷：“你还当真坐井观天，你的意思，你不仅要那个皇后之位，你还想要更多？莫非这天下之物，奇珍异宝，还真的任你挑选不成？挑剩下的才留给旁人纷争，好大的胆子，好狂妄的语气，我们这魏家还真出了个不要命的狂吠之人了？”

说罢冷声：“若非你当着天下之人都是傻子不成？！”

魏清影并未被吓退，眼中的炙热和势在必得让老太妃觉得可笑，甚至嫉妒，她只是淡淡的笑道：“我想要的，争夺之人并不多。”

“是不多，还是想争的都不敢？”

老太妃不愿在听她这些狂吠之言，索性也直接直言：“既然你心中跟明镜似的，我也在此处给你说明白，那个位置不适合你，你二叔有嫡子嫡女，官运亨通，他虽是文官，可明深是习武的，永川王的王位，迟早都是你二叔的，未来皇后之位，也决然不会是你的。这话我对你说了，也对你父亲说过，你且好自为之！”

“若是我非不愿呢？”

魏清影顿了顿有些好奇：“祖母，或是二叔，还是二婶？又要待我如何？”

却见老太妃闻言之后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既然有这么大的抱负，就不该想的如此之窄，既然你非要去火坑，想要把你推下去的，多了是人，何必在自己动手。”

魏清影思索片刻，笑着附和：“祖母想的周到，孙女受教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老太妃有气不能出，不过到底是在宅院之中多年，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计较。今日之所以如此失态，只不过是因为过去的十几年，魏文铭为了老太妃站在他这一边，几乎对她都是恭恭敬敬有求必应，如此，王府之中没人敢和她说个不字。顺风顺水多年，突然碰到个钉子，倒是让她捡起了以往的手段，心里也有了几分斗志。

只是不知这个初出茅庐的野丫头，能斗得了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