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宁侯府,正院。
庄严肃穆的听墨轩自老威宁侯去世后便被封了起来,今日却有不少仆婢进出,紧张地洒扫干净。
作为现威宁侯夫人身边的亲信,惠姑姑面上不露声色,一派认真地指挥着下人们,心底却不住地犯嘀咕。
可真是造化弄人!
谁能想到府里金尊玉贵养大的竟然是只烂泥扶不上墙的“狸猫”,夫人亲生的孩儿却是今科风头正茂、才华横溢的状元郎。
这不,侯爷一经确认身份,就急慌慌地催着布置院落并上报天子,务必弥补世子自小流落在外的苦楚。
是的,世子。虽然册封圣旨还没下,但所有下人们都清楚世子的头衔肯定是侯爷与夫人亲生孩儿的,更不用说那人资质还如此优秀。
不像安哥儿,性格顽劣不堪,打娘胎里出来就是个浪荡子。
坏了!夫人忘了派人把安哥儿看管起来,若是这假货冲撞了世子……
想到此,身为侯夫人奶娘的惠姑姑令丫鬟蒲星留下监管,自己急忙去寻在府里游荡的陆安。
另一边。
“咚——”
乔瑜一个不察,下台阶时踩到了陆安放的弹珠上,脚底一滑,整个人滚进了被花匠刚刚浇过水的花圃中。他好不容易从泥泞中站起身,衣衫沾满了棕黑的泥水,就连脸上也棕黑一片,几乎眼睛都睁不开。
活脱脱一只落汤鸡。
他的惨状极大的取乐了不远处的陆安,性格顽劣的少爷毫不收敛的哈哈大笑,俊逸的眉眼神采飞扬。
一袋颇有分量的赏钱被陆安隔空扔到乔瑜的怀里,让他回去收拾好这不堪入目的倒霉样子。
作为自小跟着候府独子的捧墨小厮,乔瑜早就摸清了陆安的脾性,反正这些小打小闹不伤及身体,赏钱给够了就行。
父母护主身亡后,被短暂遗忘的乔瑜在被分给陆安做清闲小厮之前一个人在屋里饿了足足三天,做梦都是拿着铜板买包子,差点没挺过来。
这个经历导致他极其爱财且十分抠门,热衷于一切获得赏钱的事。
他独自走在回陆安院落的路上,碰到惠姑姑后还给指了路,而后乔瑜就在路上停了下来。
我在哪?
他摸索着撕下衣领的内衬,勉强给眼睛周围清理畅通,而后才晕晕乎乎的想道:这好像是候门真假少爷的世界。
不管了,先回去清洗干净再说。湿衣服穿着闷地慌。
乔瑜快速地抄近道回了院子。
在他刚刚停下的侧方一个装饰花墙后,新科状元秦隐的眼神轻描淡写地扫过,被那双惊鸿一瞥、郎艳独绝的凤眼所摄,不由问道:“那是哪家的孩子?”
还未及冠,仅以红绳束发,却有一双看似如此多情的眸子。能想象到这孩子成年行冠礼后,会迷倒多少怀春少年。
“那是乔瑜,府里普通的小厮。”殷勤带路的大管家一打眼,从那身和其他小厮与众不同的长衫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侯夫人平时颇为关照这个忠仆留下的独子,甚至送到了陆安身边去当个陪玩的捧墨小厮,平日里没什么活计。等以后陆安承袭了侯爵,乔瑜也能借着幼时情分很好的活着。
可惜了,世事无常。
大管家默默无言,谁知陆安竟然不是侯夫人的亲生孩子呢?
这些就不必和秦隐多说了。
听完大管家的话,这位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的状元郎并不信那是一名“普通”的小厮,他倒也没急着寻根究底,只是在心里描摹着乔瑜的名字。毕竟,来日方长。
……
回到院落后,乔瑜颐指气使地吩咐侍奉陆安的仆人,一等、二等的婢女不理他,三等的可不敢当没听见。
婢女摘星和仆从揽月一起,一个烧水、一个搬桶,帮乔瑜接了满满的三桶热水。
“谢了。”
乔瑜心疼地从钱袋中掏出三枚钱币,又塞回去一枚,抖着手把好处费给了辛苦一场的两人。
“乔哥,你待会儿洗完了喊我,我帮你把废水倒了。”揽月兴高采烈地说道,粗大有力的手拍拍胸脯,琢磨着待会儿或许还能得一枚大钱。
他妹妹摘星踩了哥哥一脚:没眼色!乔瑜都心疼地眼尾泛红了——看起来怪好看的。院子里谁不知道乔瑜爱财且吝啬,这次能有收获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赶紧见好就收。
乔瑜不在意这兄妹二人的小动作,兀自进了屋子,转身关门、上栓。
狭小整洁的屋舍内,白色的热气氤氲四散,满身泥泞的少年郎试了试水温,打盆水后细细清洗双手,显露出根根玉笋般洁白细嫩的手指,指甲圆润透着粉,看起来乖巧十足。
接下来,乔瑜耐心十足的从脸开始,逐步清洗自己的身体,那身脏掉的长衫直接扔在了地上。
一刻钟后,他犹如脱去满身污泥后盛开的绝品红莲,绽放出本身独特的风采。
乔瑜懒散地在坐最后一桶温水中泡澡,乌黑的睫羽下是一双泛着盈盈秋水的黑眸。热气中,白皙如玉的皮肤透着薄雾般的粉,从脖颈往上蔓延到了眼下,仿佛天上风华绝代的仙人临世后尝了情爱,更显活色生香。
“乔瑜!”
门外忽然响起了摘星的声音,她紧张地唤道:“你动作快点,少爷好像出事了!夫人让少爷院里的所有人都去正院候着。”
“你可不要误了时间。”
说完,摘星就匆匆离开,赶去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