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秦隐没像以前一样以和为贵,而是三言两语、明褒实贬地将陈飞鹤的话堵了回去,讽刺他小人之心。
嵇云浮抽出戒尺,他俊美的脸庞淡漠无情,仿佛天上的神佛不染情爱,但周身的墨香和书卷中养出的温润气质中和了疏离感,让人不至于不敢接近。
“噤声。”嵇夫子手持戒尺轻敲竹桌,视若罔闻地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今日我们探讨漠北……”
粗犷的沙盘上,夫子带笔茧的手清瘦有力,戒尺一划便是一道河流或一座小山,漠北的地形、局势在此一目了然。
两位同窗摈弃前嫌,很快进入状态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嵇夫子游刃有余地不时点拨,语言风趣诙谐,连一旁的乔瑜也听得入了神。
一转眼,已是中午。
“今日便到这里。”嵇云浮一边用戒尺把沙盘抚平,一边说道:“你们二人把今日的想法整理成一篇文章,明日交来。”
“是,夫子。”
“好的,嵇夫子。”
两位同窗同时答道。
正当乔瑜收拾好崭新的书籍,跟在秦隐身后一起离开时,松竹般清傲的声音响起。
“秦隐,你的伴读留下一会儿。”
伴读留下?
秦隐倒不担心乔瑜在此处的安危,只是一向待人淡漠的夫子怎会……
旁人思虑纷繁,嵇云浮没有想太多,他只是看着凝神苦学的少年不由想起自己幼年时的艰难时光,这才心血来潮地多说了几句。
“乔瑜,你现今距离行冠礼还有几年?”
“嵇夫子,不足三年。”
这比估量的年龄要大一些,约莫十七岁。嵇云浮继续问道:“今日的课,觉得如何?”
“夫子讲得极好!”乔瑜眼睛亮了起来,语速加快:“我第一次知道漠北的人文地理如此别具一格,还有行军布阵需要考虑如此多的方面,后勤、气候……”
面前的少年兴致高昂,嵇云浮不忍把原先劝说的话说出口,反而道:“你有这份向学之心很好。回去从三字经开始识字,补些基础。”
“只要肯学,任何时候都不晚。”
“行了,去吧。”
“是,夫子。”乔瑜心情愉悦地准备离开,想着去书铺买些书。
这时,吵闹声传来。
两人一起走到门外,只见三个健妇押着被五花大绑的陆安停在了门廊下。
陆安形容狼狈,一身白裳蒙了灰尘,衣角像是从哪里跌下摔的,还磨出了裂纹,俊秀的脸上怒睁着眼,想挣脱健妇的控制。
“放开我!”他梗着脖子斥责,被束缚的手也不忘整理衣衫,力图呈现平日里风流肆意的样子,不想在乔瑜面前失了脸面。
“授受不亲可懂?”
嵇云浮一扬眉,手下人便立刻汇报道:“嵇大家,这人绕着府门徘徊,行踪鬼鬼祟祟,守门的人就一直盯着他。”
“这不,刚刚这位不知哪家的小公子竟然从后门爬墙,摔到了草垛里。”
“小公子”三字重重的落下,陆安有些羞恼。
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冒失,可是他都一夜加一个上午没见到乔瑜了!
初次坠入情网的陆安一腔热血,只想着拉进与心仪之人的距离。原故事中他也是如此热烈地追逐着秦隐,城里人尽皆知。
门边的乔瑜被陆安灼热的视线锁定,即使面具遮住了少年大部分的绝美面容,陆安还是能凭空从心底描摹出他清丽脱俗的模样。
可惜,自己现在太弱了!根本无法接触美人,更不用说占有了。
陆安眼睛里的情绪有些微的改变,渴望权力的野心混合着欲望逐渐滋长。
“行了。”嵇云浮挥袖,令下人们松开了陆安。
秦隐低声说了几句告罪,让陆安不至于被送至官府。不然他认亲后第一天,夫子就让父母的“假子”吃了官司,落入世人眼中总归别有意味。
嵇云浮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教书先生,他看出陆安的心思,便让他抄写一册佛经静心养气,明日和秦隐的作业一起交来。
看热闹的陈飞鹤还没走,正好从头到尾经历了这个场面,想起了自家的一些糟心事。
他暗自揣摩,恶意思忖:这位小小的陪读真是好手段!费尽心思勾引了原先的少爷,结果秦隐这真少爷一回去,又立马改换门庭跟着秦隐。也不知是床上功夫了得,还是哄人手段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