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光温树承认昨天他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
“我跟老师一直在书房,从八点一直呆到深夜,大概近十一点才走。”
下光温树道。
“但其实还没有写完,所以约好了今天十点半再来一趟。”
千枝子翻到之前她记录的电话录音:“既然昨晚上约好了,那为什么要特地打一趟电话?”
“这是为了提醒金地小姐去喊他。”下光温树看她,“导师白天如果没有课,会赖床。”
看来赖床这点是熟人皆知,金地由佳没在这一点上撒谎。
安室透戳了一下千枝子的手臂,示意她记录下来。
他帮忙问道:“也就是说,昨天晚上金地由佳没有在这里留宿。”
“这我不知道。”下光温树摆了摆手,“我是没有看到她的人,但她半夜会不会过来……我就不清楚了。”
高木涉问:“为什么是半夜过来?”
“她是导师的情人啊。”下光温树坦然道,“她那技术,要是做保姆早就被辞退了。”
“不过她好像有家庭了,下班后要先回家,然后深更半夜地过来。啊,这是我听别的同学说的,我自己没见过。”
千枝子抬眼:“高木,调查一下金地由佳的生平。”
高木涉道是。
下光温树看了眼自己的手表:“请问我可以走了吗?我下午还有实验。”
导师死了,他论文都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寄希望于实验课题了。
千枝子摇头:“不好意思,恐怕要等一会儿。”
毕竟他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嫌疑很大。
她伸出手:“能不能让我检查一下背包?”
“可以是可以……”下光温树迟疑着把自己的双肩包递过去,“不过,没什么好看的。”
安室透笑:“你想看看他带了什么?”
带的东西可以决定他究竟是嫌疑犯喜欢的“故地重游”,还是真的来探讨论文。
千枝子点了点头。
“就是这么觉得的……做的对了吗?”
她不确定地问。
安室透鼓鼓掌:“做的很棒。”
千枝子只适合鼓励式教育,这是他们大学时期共同的认定。
千枝子得意地笑,又觉得奇怪。
“我在乎你的认同干嘛……”
毛病。
她给背包里的东西拍了张证据照片,把超重的笔记本电脑往安室透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安室透无奈耸肩,把电脑放回背包还给下光温树。
“昨天你来的时候,金地由佳还在吗?”
他有些严肃地询问着对方。
下光温树点头。
“她是在我来了以后,才离开的。”
“确定?”安室透重复了一遍。
“确定。”
下光温树点头。
“金地小姐昨天穿得特别性感。”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视线飘忽。
“就是那种,男人你懂吧?那种性感。可能就是因为我多看了几眼,教授昨天骂得我特别狠。”
不然他的论文也没差到需要打回去重做的程度。
“那他们平时的相处也是这样吗?”
安室透语调平淡,对这些叙述一视同仁。
“平时还是比较正常的。”
下光温树摇摇头。
“周边邻居都知道他妻子跟他只是分居,怎么可能明面上跟保姆在一起呢。”
“明白了。”安室透点点头,“关于死者,你还有什么可以提供的信息吗?尽快找出凶手,你也可以早些赶回学校。”
他比千枝子更清楚如何快速掌控证人的心理,从而获得最多的情报。
下光温树听见可以早些走,立刻开始回忆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金地小姐似乎跟教授逼过婚,但是具体的我不知道……这也不是我听见的,是别的学生听见的,可以去我们学校找人问。如果说金钱纠纷的话,其实教授并不富裕,他似乎有在外欠下债务。”
“对学生呢?”
“凶。”下光温树斩钉截铁,“说到这个,我也不怕警官你猜测……他脾气上来的时候,我都想杀他。”
安室透失笑:“谢谢你的坦荡……不过,我不是警官。”
下光温树不可置信:“您不是吗?”
气势那么足,他下意识就把对方当成警官来回应了。
“嗯,不是。”
安室透眨了眨眼。
“我只是一个侦探而已。”
在警方与某位侦探的努力之下,案件水落石出。
在下光温树走后,金地由佳深夜到访利用身份勾引了死者阿木诚,意图是财务与逼婚。死者不同意,她便利用水果刀杀害了对方,随后伪造成入室抢劫的样子。但是没有成功,她就想把警察的目光引到学生下光温树身上……同样,破绽过多,没有成功。
因为凶器是至下而上的插入……在没有打斗的情况下,只有可能是比死者矮的人才做得到。
高木涉跑遍周边邻居,终于有人提供了相关的时间线的证词,证明了她昨晚才是见到死者的最后一人。
最终的决定性证据却是来源于佐藤美和子对其的搜身,在对方脚边找到了伤口。
对比血液后,确定了金地由佳就是真正的犯人。
无法摆脱嫌疑的凶手捂着脸大哭,诉说着她被死者欺骗、抛夫弃子却始终得不到对方的故事,千枝子有些百无聊赖,甚至打了个哈欠。
佐藤美和子非常无奈,伸手推了一下高木涉,示意他挡在前辈面前,别让民众看到警察竟然如此怠惰。
高木涉懵懵懂懂的地走过去,咳嗽了一声。
“哎呀,今天津岛前辈很厉害啊!”
不光找到了时间线,让他去询问的时候可以更有针对性,获得的证词也更加有用,还飞快地确定了凶手,方便了佐藤美和子的取证。
虽然从天亮忙到夕阳西下,但是本可能需要通宵才能解决的案子,短短几个小时就能结束,也是很不容易了。
毕竟是没有证人、也没有留下指纹,又是深夜的案件。
千枝子指了指站在身边看着凶手,看不懂神色的青年。
“是他的功劳啊,一直在帮我……推理思路都是他提供的。”
能从所有人混乱的证词、以及他们的身份生平中抽丝剥茧找到一条可能性,真的不容易啊。
“哦!不愧是侦探呢!”高木涉道。
安室透摆摆手,谦虚地道:“哪里哪里,还是依靠的是各位优秀的警官呢。如果不是你们问到了有用的信息,我也没有办法抓到犯人啊。”
千枝子撇了撇嘴,嘀咕着什么。
安室透与高木涉都没听清:“怎么了?”
“没什么。”
千枝子敷衍完高木,手却搭上安室透的胳膊略微用力,身躯贴近就能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你也太虚伪了吧。”
……诶?
“明明是一个犯罪分子,居然也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吗。”
千枝子垂下眼眸。
“该不会,你作为侦探时候的破案,依靠的就是你的犯罪经验吧?”
安室透怔愣,忽然反问:“你在说自己吗?”
千枝子睁大眼睛。
“说到凶器的位置以及财物的纠纷,你就可以侃侃而谈。”
安室透眼瞳幽深,面容逼近。
“利用的,难道不是你自己的经验吗?”
千枝子语塞。
哪料他话锋一转。
“所以,有什么不好?”
安室透伸手揉乱千枝子的头发。
“只要能终结黑暗的话。”
“咦。”他感觉手感不太对,“你居然是自然卷吗?”
平时看着是直发,所以只是拉直了?
千枝子被转移了话题。
“是啊,卷发的话,会被认错哦。”
她是这么解释的。
凶手被拷上了手铐,佐藤美和子问千枝子要不要一起坐车回警局。
接下来还有审讯、笔录、报告……其实挺忙的。
“可是,我到下班时间了。”千枝子给她看手表,“我不是晚班诶。”
明天才是。
“报告的话,高木应该……”
她看向了后辈。
高木涉艰难地回答:“放心吧前辈、佐藤警官,我会写完的。”
千枝子笑弯了眸:“嗯嗯!如果有事的话再打电话给我呀,反正我过去又不慢。”
佐藤美和子提醒:“你今天早上又超速了,记得去交通科啊。”
千枝子习以为常:“知道啦知道啦。”
“那我们走吧……”
千枝子转头的时候发现安室透不在身边,拿着手机在不远处打字。
她放轻了脚步,绕了一圈从他背后试图偷看他的消息。哪知道安室透也不是省油的灯,飞快地关掉了屏幕。
安室透偏过头,眼睛正好对上对方探究的视线。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行为啊。”
“你在联系自己的组织吗?”千枝子道,“要做什么?”
“如果我说不是呢?”安室透问,“你会相信吗?”
千枝子自然不信。
“果然还是把你的腿打断,然后关在家里比较好。”
她手指抵着下巴。
“啊……我想到了。”
她忽然有一个好主意!
安室透不解:“你想什么了?”
“我跟上级联系一下。”
千枝子拿出手机就要发消息。
“拿到你们组织的资料,追捕通缉犯,这也是我的工作吧。”
剿灭打击犯罪组织,人人有责。
这样就可以合法囚禁这瓶波本酒了。
安室透不得不摁住千枝子的手机,断掉她的天马行空。
“先不说我们组织的隐蔽程度……但凡组织的人发现你的踪迹,即使他们因为港口黑手党而不能对你出手,那你的朋友们呢?”
他放低了声音。
“就算我不动手……你一个人能保护得了他们吗?”
千枝子有些古怪地跟他对视。
“我的朋友们都是警察啊……”
她道。
“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然后一起追查,不是皆大欢喜?”
能一起做的事情,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
“还是说,你要与我打架?”
千枝子的眼瞳深了下来,手已经摸向了自己的后腰。
安室透只能寄希望于上级能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秘密行动”了。
这并不是人多力量大就可以做得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