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悲嚎

藏经阁第三层。

“什么？大限将至师叔祖您，这怎么可能？”周志洋一脸急切的看着王中飞道：“您老可是先天高手寿元两个甲子，怎么会这样？”

王中飞淡然的看着，焦急不安的周志洋，眼中一片坦然，对自己的身体，他是了若指掌。

王中飞接触修行时已然晚了，当年跟着王重阳血战沙场，为了强大的力量透支了身体潜力，纵使侥幸进阶先天身体有所好转，但是战场留下的暗伤一直没有恢复。

前几年还好可以靠着深厚的内力压制，如今却不行了，身体状况实在太糟糕了，早在三年前，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若不是凭借深厚的先天内力支撑，早就倒下了。

“傻孩子，人力有尽时，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用这么难过。”

到了这个时候王中飞看开了，他这一生平淡无奇，既不像兄长王重阳，有远大的抱负和理想，也不像周伯通赤子童心逍遥自在，他就是一个简简单单普通的人。

前半生父母过世后，他便跟着堂兄跑前跑后，后半生替他守着藏经阁，如此平平淡淡的过完了一生，他已经知足了。

周志洋看着眼前枯瘦如柴，死气沉沉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生机，仿佛随时都要逝去的老人，他泪眼朦胧了，回想起了两人相识的一幕幕。

想到老人在藏经阁中教导他心性，山峰上指点他练气诀要，眼泪顿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模糊了双眼，迷失了心神。

一时间百味杂陈，灵鹫宫前的一幕幕再次浮上心头，想到那里锈迹斑斑的铁索，尘埃遍地的宫殿，人去楼空的庭院，时间仿佛一把苍天之刃将一切都抹去了。

“天地悠悠，百代过客，孩子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人都有这么一天，或早或晚看开些。”

王中飞悠悠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惊醒了哀伤中的周志洋，看着老人步履蹒跚，摇摇晃晃的远去，他竭尽全力的跑过去，仿佛不愿意打扰他一样轻声说道：“师叔祖，您要去哪里？”

“回家，我要回家看看。”王中飞口中喃喃自语，这一刻瘦弱的身躯，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坚韧的意志，支撑着他缓缓前行。

一路上路过的弟子纷纷侧目，又转身离去，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去关注，仿佛两人只是过客一般，悄悄的来，又悄悄的消失。

周志洋再次下山了，与前次不同的是，他不是一个人，王中飞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全身经脉仿佛一个漏斗，真气开始慢慢消散。

前一刻还是鹤发童颜，宛若天上仙真下凡尘，下一刻已经死气沉沉犹如即将过世的老人，周志洋不敢让他离开视线，深恐下一刻就再也见不到他一样。

周志洋搀扶着老人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终南山，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此时全真后山，花丛还是那么鲜艳亮丽，丛中的少女明媚多姿，藏经阁里王弱汗如雨下，紫气堂张志仪挥剑如机器，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平静。

长安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座小村庄。

村子远离城镇，曾经的战火早已被时光抹去，百年之后在异族肆虐下虽然生活艰辛，却还活得下去。

日上中天，村子里炊烟袅袅升起。

几个衣衫破旧的孩子，在村头附近玩耍。

周志洋搀扶着王中飞就这么静静走入其中，没有丝毫打搅这个祥和的村子。

循着过去的记忆，走过村头路过巷尾，去了繁忙的田间地头，最终停留在了破败的庙前。

亘古不变的神像静静屹立，仿佛和蔼的老人看着王中飞，神案上香火袅袅烟云缭绕。

老人怔怔地看着神像，他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夜晚，父亲将他从这里带回了家中，母亲欢天喜地的样子，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美好。

如今熟悉的故人，温馨的家庭，不见了踪影，父母堂兄一个个离他而去，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人生的悲凉莫过于此了！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深处，王中飞深情地看着远方，仿佛看到了温柔和蔼的母亲，敦厚朴实的父亲，正在亲切的对他说：“飞儿，你回来了！”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喃喃细语中王中飞缓缓闭上了双眼。

王中飞在周志洋的注视下，仿佛了却了一切心愿，在这个生他养他，留下他一切美好的地方，眼角含笑意，神态安详的走了，周志洋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悲坳。

修为已达到先天境界的王中飞，还是没有抵挡得住时间的流逝，他也消逝了。

大魏村，土地庙。

后山树林里，一座低矮的坟墓静静屹立在地上，周志洋站在墓前良久，一声长叹望向深邃的星空。

黄昏目光尽头，一轮火红的残阳在虚空中，缓缓的坠落了下去，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犹如迟暮的老人一般。

他仿佛看到了幼年王中飞脚步踉跄，吃力地走在田间，一对年轻夫妇欢笑的扯着他的小手，渐渐远去消失在天空中。

周志洋怔怔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诸多情绪纷至沓来。

“儿子，早点睡，别玩太久。

“儿子，妈妈送你去学校吧！”

“孩子，天气冷了要多穿衣服。”

“臭小子，想挨揍是吧！”

“儿子，看看老爸给你带了什么。”

“孩子，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就去做吧！”

“儿子过年回来吗？爸妈想你了！”

周志洋神情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家乡，回到了爸爸妈妈身旁，两位老人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这时他仿佛看到了世界尽头，看到了父母他们好像在呼唤他：“儿子快回来吧！我们想你了。”

“啊！”周志洋悲从心来，嚎啕大哭，“妈妈，我想回家。”

明月当空高悬，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月华如水波一样柔和，笼罩在土地庙上，后面林地一片朦胧，像是披上了一层白纱。

哭累了的周志洋，仰天躺在那里遥望星空，久久没有动弹。

“回不去了……”

“好好活下去，修行努力修行总有一天……”

周志洋面色坚定，他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诸天万界无尽时空，总有一天可以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