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胜一时被那剑鸣震住了。“迅蜂剑”因为特殊的刃身形状,幼小的剑尖会在战斗时颤震鸣响,闫胜早就听惯了,但是这次“迅蜂剑”震鸣之尖锐与响亮,却是他前所未听的。
阿晶,你到底干了什么?
第二次鸣音又响起,惊醒了闫胜。
就在他要起步跃过去另一条快船时,却见一条身影蹒跚地从渔船的船舱慢慢走出来,站在船尾,从姿态看状甚痛苦。
这剎那,闫胜的心脏像停止了跳动。他害怕看见那是佟晶的身影。
要是这样,我人生的一切都将再无意义。
这年来在水岩前寨生活的所有幸福感觉,此刻就像快要熄灭消失的风中烛火。
但是下一刻他看真了:那人是韩山虎。
金黄的阳光与水波映照下,可见韩山虎眉心处不断流下鲜血来。他再也无法站定,整个人在船边倒下,堕入江水之中。
韩山虎的尸体不一会又浮上水面来。他一双眼睛暴瞪着,似乎至死也不肯相信这个结局。血红色自他头颅四周的水面扩散,有如一幅凄烈的图画。
佟晶这时也从船舱走出来。她的姿态也比刚才韩山虎好不了多少,双膝都在发软,显然耗损了不少气力。她一向明澄的双眸此际一片茫然。只因她刚刚经历了一种从前没有想象过的体验那体验像是短暂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一只手垂着沾血的“迅蜂剑”,另一只手捂着心胸。她看看水里的韩山虎,又眺视江河的一切,似乎无法判断眼前的东西是否真实。
闫胜为了清出一条快船备用,把船上的尸身逐一抛下水中。这时他才有时间去端详死去的那些敌人。他虽与韩山虎等人素未谋面,但过去三次与秘宗门人激战,早就熟知他们的武功路数这也是他能够迅速摆平任云飞四人的一个原因。
秘宗门人竟然沦落至此,加入了宁王的叛军……
至于刚才跳入江中逃生的“玄林兵”,包括黄氏兄弟,早就往江岸游泳逃离,闫胜亦无暇再去追杀他们。
就在闫胜将船清理之后,却见大江北面那头远远骏来一条敌人用的快船。闫胜顿时紧张起来。渔船的船夫早就驶近了过来,闫胜跃上渔船,再次拔出“龙虎剑”。
佟晶也提剑与他并肩站着。闫胜看过去,只见佟晶虽已恢复了不少元气,但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很是担心。
“晶……到底刚才……”
“不要说!”佟晶猛地挥手摇头。此刻她最不想就是回忆刚才自己经历过什么状态。心灵失去控制是异常可怕的事情不管那有多短暂。她极害怕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又会变成那样。她回想起雷九谛曾在她面前显露的那种痴态,心中就更惊慌。
闫胜见她这样也就不敢追问。只是佟晶刚刚才独力把秘宗门的第一高手击杀了,这是非常惊人的事情。若是正常的佟晶,即使是犹有余悸,至少也会表现出些许兴奋。但现在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想到自己在“山螺”独自修行时经历过的狂态,是否也跟刚才佟晶体验的有点相似呢?
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条快船已经渐渐接近了。
王守仁也从船舱走出来。他经过刚才的危险,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震撼。他看看眼前这对侠侣,心中只庆幸他们没有受到伤害。
“王大人,你还是……”闫胜说。
“不。我也站在这里就好。”王守仁提着出鞘的佩剑,站到闫胜另一侧,也在眺视来船。
闫胜瞧瞧王守仁,看见他神容刚毅,似乎对眼前被追捕的危机,对未来艰苦的战斗,绝无半点惧怕。他想到当初在庐陵与王大人初相识之时,王大人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行天下正道者,死无挂碍。
“王大人,你觉得……”闫胜渐渐把双剑提高戒备,视线不离那渐渐变大的帆影。“我们能打赢这场仗吗?”
“谁知道?”王守仁耸耸眉头说。“可是我相信一件事情。只为一己而战者,永远胜不了为别人而战的人。”
说完他微微一笑,伸出长剑指向那接近中的快船。
“不信你看看。”
闫胜和佟晶也已看见了,松了大大一口气。
那正在慢下来的船上,只载着三个人。
用大刀支撑着疲倦身体的川岛玲兰站在船头,笑着向闫胜他们挥手,肩头插着半支折断箭杆的练飞虹,则倚着船桅盘坐歇息;邢猎披着从敌人身上剥下的黑衣,仍在掌着船舵。
在王守仁他们三人眼中,没有比这更美丽的画面。
孟七河那已然血渍干涸的首级,以头发结挂在马鞍旁,不断来回摇晃。
然后马蹄在一座开阔的小山丘上停住了。
坐在马鞍上的巫纪洪,远远眺望那条快要停靠入临江城港口的小小快船,心里知道自己这次任务彻底失败了。
跟在他后面那百余骑“玄林队”战士,在夕阳映照下已是人困马疲。
而临江城内相信已得知宁王起兵的消息,早有组织民壮戒备。以这百骑“玄林队”正面进攻一个大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能脱离韩山虎的追杀,护卫中必有非凡高手。
高手是谁?巫纪洪心里已有答案。他只恨自己怎么没想到。
还以为姓王的当大官,跟那几个已成朝廷通缉钦犯的家伙不可能再联系。
还是太小看这个王伯安了。
巫纪洪拨转马首。在临行前他又回头看了那条船一眼。
“那么,以后在真正的战场上见面吧。”
在六剑客护卫之下,王守仁直进临江城门,六人那股气势,即连守门的卫兵也不敢拦阻。
“请速往通传知府大人来见。”王守仁经过时如此吩咐,又命另一名卫兵带他们往衙门去,却绝口不提自己身分。卫兵虽不知道此人是谁,却为其气度所慑,竟没再多问半句,就依言而行。
练飞虹已把肩上箭矢拔去,略作处理包扎,受伤令他身体更感疲累,脸上却甚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