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方脸庞涨红,暴瞪的眼睛直视着卫东琉爽快地拔出皮鞘、正在向自己不断接近的那柄蛇形怪剑,被塞住的嘴巴发出动物似的哑叫。
娄妃不忍地别过了头。
一声被闷在喉咙的惨呼。继而是更多金属分割肢体的可怖声音。热血流泻在祭坛木台上。
朱宸濠面对这残酷的景象,一动不动地直视着。
为了胜利,为了王座的梦想,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人性。
姚连洲此时拔出腰间“单背剑”,那铿锵的出鞘声在江岸上回响。所有人注视着他直指向天的那微弯刃身。
“先定南京,再取天下。”
姚连洲那运足气劲发出的口号,直震每名将兵的耳朵。
他半跪下来,将“单背剑”改为倒握,垂着头把剑柄授予朱宸濠。
瞧着这柄曾经睥睨武林、杀败华山一派的神剑,朱宸濠更是意气昂扬,点点头将剑接过,也朝天高举,向众将士以雄浑的声音高呼:
“取天下!”
一呼百应,不断向更远处船上士兵感染传递。
“取天下!取天下!取天下!”
六万大军,在南昌城外合和着不断欢呼,那浪潮般的人声震撼山河。朱宸濠将剑还给姚连洲,在不止的呼声中前往登船。
姚连洲跟随着王爷,一边把“单背剑”还鞘,一边看着无数在他鼓舞下、一几奋若狂的将士。
这支军队,有天将会属于我。
卫东琉用他的土黄色披风抹净了蛇剑,收回鞘里,再抹拭溅在身上的人血,露出稍微满足的表情,跟从娄妃及世子等上了那快艇。他身上的浓烈血腥气味令人不敢接近。
李自然的一群助手术士,将王以方的头颅和残肢一一抛下江中喂鱼。此时聚拢而来的阴云更多。远方隐隐发出闷雷声。
朱宸濠的水陆大军,就在这样肃杀的气氛里出发,将要颠倒天下。
“看见那女人了吗?”
负责指挥众人的头领挥舞着手中马鞭,喷着飞沫呼喝。他的眼神里溢满了欲望、亢奋与期待。
跟随着他的十一个部下,分散奔跑在村落房屋之问,如在围捕猎物的一群野兽。其中三个人手里提着尖锐的矛枪,其余的人跟那头领腰上则佩了各样大小的战刀,他们却都懒得拔出刀来,只是按着摇摆的刀鞘,大笑着走在巷道上。
他们连护甲也没穿,全都留在九江城的军营里。根本没必要:有占据着九江的两万宁王大军为后盾,这里没有人敢反抗。
他们所过之处,房舍门户都紧闭,不见一个村民。
“快找!天要黑了丨”那头领叫着。前头的一排屋顶上,透来燃烧似的夕阳光芒
今天来不及回军营了,他心想。铁定要在这条澄安村里找个地方过夜。
正因如此,漫漫长夜更得找点消遣。
妈的,刚才那个红衣女人,明明就在前头经过,怎会走得这么快?
他们一行共十四名宁王叛军士兵,到来澄安镇“征粮”,除了这里十二人外,另有两个战友仍留在村中央,看守着马匹及几大包抢掠来的财物粮食。说是“征粮”,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抢,而且也并非受了什么军令,只不过私下离开本阵到来活动。
宁王军才进占九江没多久,南昌那边就传来命令,把将领徐九宁封为九江太守,又命令城里留下的原有官吏各复司职,即是将九江府纳为正式的宁王领地,安定民心,作为进攻南京之奥援。此令一下,占领军的将士再不得在九江城里抢掠烧杀。
这些宁王府护卫军本来就是匪盗流氓组成,加入来打仗无非为了金银女人,贼性难禁。许多九江城里的士兵趁着主力大军仍未抵达,暗自私下离营,去附近大小村镇一逞兽欲。这支到来澄安村搜刮的小队,正是其一。
澄安村前天已经被另一队人抢过一次,这小队今天再来,就只能捡剩下的,找了半天所得不多。那头领正在懊恼间,忽见村落西边小巷处有个穿红衣的娇小身影闪过,想也不想就带着部下追过去。
一定是前天另一队来抢时躲起来的女孩!原来还藏着好东西!
头领一边跑着,欲望在他体内翻腾。金银和粮食刮不到多少,若是拿到个闺女,此行至少没有赔本……
“在这里丨”其中一名士兵高呼,所有人急忙聚集过去。
那是村落边缘的一排小屋前,一侧是条小河,河边筑起了高及胸口的堤防和竹篱笆,形同一条短短的死巷。那红衣女孩站在巷尾最深处,她左边是紧闭着木门的小屋,身后和右边则是河水与篱笆,除非她爬过竹篱跳进河里,否则无路可走。
女孩喘着气似乎很慌张,头发都披散遮掩着脸蛋。十二个军士挤进这巷道,争相要先睹女孩的样貌。
那女孩终于仰起头,拨开面前乱发。
众士兵先是呆住,然后神情转为暴怒,原本旺盛的欲念瞬间消散。
只见那“女孩”的脸皮甚是粗糙,唇上方已经长出稀疏髭胡,咧着一张缺了牙齿的嘴巴,根本就是个样子丑陋的乡下少年,只是身材矮小瘦削又穿着鲜艳红色女服,才令士兵误以为是个女子。
少年竟然还对着他们笑。
“作弄我们吗?”那士兵头领的脸色变得黑沉,伸着马鞭指向少年,其他十一人也纷纷发出恶毒的咒骂。
“把这臭小子肚皮砍开,看他还笑不笑得出?”
他们一步步上前。
没有人察觉自己已经陷入危机。
巷旁其中一间小屋的木门轻轻打开一条缝来。只有站得最近那边的一名士兵看见这异状。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从门边闪出的黑色身影已掠过他。
士兵的喉咙爆发出血泉。
突来的变化,令所有士兵一时都惊呆了,全部瞧向喷洒着热血的战友。那黑影再迅速一掠,那柄将士兵喉咙割破的短小匕首,又狠狠插进另一名提着矛枪的宁王兵胸口,直没至柄,那士兵连稍微举起枪杆去抵抗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