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皆醉道:“我大概是个快死的人。”
胡可因听到小总管对自己的评价也这般不客气,气多少消了点儿,道:“这话怎么讲?”
林皆醉平静道:“因为他不知道天下间已经有人研制出了桃花瘴的解药,”
论及用毒之术,褚辰砂可称第一,就是他的师兄关龙骨,也并不在他的眼里,况且就是关龙骨在世的时候也没能研制出真正桃花瘴的解药,更没人能从桃花瘴下逃生。
褚辰砂秉性高傲,对毒术自信极强,而他确也是毒术方面的天才,十九岁便能再现出桃花瘴,在他看来,世间绝无人能比得上自己,也绝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可他并不知道,在一年多以前的大西南,有五个人避过了桃花瘴的劫难,他也不知道,在那之后不久,关龙骨的大弟子,二十余岁的泊空青终于研制出了桃花瘴的解药。
这世间百年一现的天才或者难得一见,可是出色的人才,却永远不会缺少。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以身手而论,胡可因实是江湖上一流人物,他心中又深恨褚辰砂,这一剑自是凝聚他一身武学精华。褚辰砂尽管毒术精湛,武功不凡,但他平常接下这一剑也不见得轻松,何况是现下这个时候!但这横行江湖多年的魔头行事委实不同,他亦知依自己接不下这一剑,并不避让,反是手腕一翻,将数枚霹雳雷火弹一同甩了出去。
这一手未免太狠,溶洞中的石笋等物本来脆弱,那霹雳雷火弹又是十分厉害之物,洞里霎时掀起了一波爆炸声浪,大大小小的碎石纷飞不已。胡可因大惊失色,这一剑方到半路,忙收了回来,他原是伏在林皆醉旁边一道更小的石缝之中,现下连忙抱头缩肩,遮住要害,没想那霹雳雷火弹十分厉害,他存身之处一同崩裂,胡可因大声咒骂,却终是跟着掉了下去。
另外一边,林皆醉在看到霹雳雷火弹时就知不好,方才他听到下面水声,虽然掉下去也未必多么安全,但总是一条求生之路,一念至此,他索性当先跳了下去。
爆炸声连绵不绝,整个溶洞似乎都在一同颤抖。林皆醉试图以罗兰丝如方才一般稳住身形,但这等情形下,谁都是难保自身,他根本无法减缓速度,又有一块不知从何而来的碎石恰好击中他的头部,小总管一声未出,人已晕了过去。
云海风处,泊空青与原昭等人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疏散了大部分人群。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下面传来的爆炸之声。
声音至下而上传来,到达上方之时,已经颇为沉闷,但这声音甫一入耳,上面几人皆是面上变色。
此时留在这里的,除却泊空青、原昭之外,尚有胡三绝、岳海灯、李三娘、凤氏姐弟以及一名叫做倪成的剑客,此人使一柄阔剑,掌风刚猛,在江湖上亦是小有名气,方才正是他一怒出掌,却不慎击中了林皆醉,出于愧疚之意,也一同留了下来。
泊空青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担忧,若是只有她一人在此,她当即就要下去看个究竟。但这个时候,她必须先压下种种思绪,先行安置好旁人。想到这里,她取出身上的桃花瘴解药,留下几颗之后,其余的连瓶子一起给了胡三绝,道:“胡先生,这是桃花瘴的解药,外面尚有中毒之人,便交给您了。”
在场这些人,除却泊空青,就只有胡三绝医术最精,虽然胡三绝对西南毒术了解不多,但有解药在此,总比旁人要强上许多。胡三绝也明白她的意思,道一声好,接过解药转身出去,临行前又问了一声,“海灯?”
岳海灯道:“我需得找到阿醉才行。”
胡三绝叹一口气,他自也关心林皆醉生死,但长生堡唯一传人留下,他亦是忧心,只是岳海灯为了义气留下,却也不宜反对。外面尚有许多人等着他,他道:“你自保重。”便转身离开。
泊空青又向原昭道:“原公子,云海风的机关你最熟悉,需得你出去将此地封住。我记得外面热泉中尚有游鱼,若游鱼不死,则桃花瘴为害尚浅,便请你留一个出口给我们;若游鱼已死,便堵死所有机关,我们自会寻找其他办法。”其实无忧门尚有他人,但泊空青也看出来,只有这一个原昭是可以理事的,因此将此事托付于他。
原昭点了点头,“好。”又道:“另有一事相求,若泊门主见到褚辰砂,还请代为询问师叔祖下落。”说罢,一揖到底。
泊空青侧身避过,道:“此为理所应当之事。”
原昭也离开了。李三娘叫道:“我可不能走,若寻不到小总管,我怎有面目见池微他们?”她面色憔悴,鬓发散乱,虽然如此,却并不掩容色,反而更增一番楚楚可怜的韵味。岳海灯在旁边看了,心想:“她这般可怜,江湖上那些传言,多半也不是真的。”又想:“看她对阿醉这般关切,会不会她对阿醉有好感?”随即又自责,“她是阿醉下属,关切也是正常。这是什么时候,阿醉生死不知,你却胡思乱想。”
岳海灯心中变幻许多念头,他本来不是那等擅于掩盖情绪的,面上自然也表露出来。好在这时大家都急于救人,倒也没人对他多做留意。倪成却瓮声瓮气地开口道:“我老家那地方,也有许多溶洞,我小时常和师兄弟在里面玩。据我看,这样的溶洞多半还有其他出口,那里面既然有爆炸声,下面不定已成了什么样子,倒不如寻其他出口进去。”
众人一听,都是精神一振,泊空青思量片刻,就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分为两组,倪成、岳少堡主,凤公子、阿鸣去寻其他出口,我与三娘子从这里下去看看。”不管怎样,从这里下去仍是最快的解决方式,她心中委实惦念林皆醉与褚辰砂二人,决意还是自此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