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唐门擅使毒药,所以毙敌之时早已留心,一沾身即离手,动作迅捷无比,让对方不及动手下毒,岂料对手早已将自身化作毒药,这倒是始料未及的了,当下一边游斗,一边调息。只一会儿便已察觉血行不顺,血手修罗艺高胆大,虽在游斗中仍有余裕一手拒敌,一手取出丹瓶,将二颗丹药弹入口中。
只听得王安通冷笑道:“血莲之毒岂是一般解毒丹所能对治,我本想用它来抓小鱼,没想竟意外擒得你这条大鱼,真是天助我也,嘿嘿!”
闵子骞听得心头一凉,暗思自己过于托大,小觑了唐门的手段,殊不知唐门之所以能在江湖历经数百年而不衰,除了毒药令人畏惧外,更兼其下毒之手段神鬼莫测,令敌人不知从何防范,而唐门中与王安通同辈之门人,多为唐霜青派出隐匿在各门派中,唯有王安通长年随侍在旁,学得了唐门诸般下毒的功夫,单就下毒的功力来说,他早已高出同门甚多。
血手修罗见解毒丹药未起作用,怒气渐升,怪笑道:“血莲之毒便又如何?唐门的毒药我还怕受的少了吗?”说罢潜运内力,片刻间双手随即赤红如血,迳向前方一高瘦的黑衣汉子探去,那黑衣汉子见血手向自己迅无绝伦而来,一惊之下将手中双钩舞成一团白光护在身前,二旁四名汉子长剑单刀齐出,分攻血手修罗上身要害,一柄长枪却悄然无声地自血手修罗背后袭来,眼见利刃将即身之际,血手修罗忽而向后急纵,长枪枪尖甫即后背,便自滑开,反刺向双钩而去,血手修罗微一侧身,一手抓住枪柄顺势向前急送,随即以衣袖拢住手掌击向那持枪大汉后背,那持枪大汉原本来势极快,更兼血手修罗这一拉一推之力,速度陡增倍许,威力更见强猛,却听得连串珠响,长枪荡开了双钩,自那高瘦汉子胸前间透胸而入,而二旁刀剑却是招呼到了那持枪汉子身上,四人见误伤了同伴,正惊疑间,一双血手早已当头袭来,连呼声都无,便已天灵俱裂而亡。只顷刻间血手修罗便已连毙六人。
黑衣大汉众人皆是大惊失色,随即后退数步,虽成包围之势,却无人敢再向前。血手修罗一声怪笑道:“王安通,这血莲之毒行不到顶门之上吧!”,原来血手修罗在片刻间早已运气行满周天,内观自身,他心思敏锐发觉身上血行虽不顺畅,但却是思路无碍,以此推知此毒应无法及于头顶,便设计引敌来攻,却乘势毙其脑门。
王安通脸色微变,对众大汉喝道:“别听他胡言,大家并肩子上啊!”众人虽畏惧血手修罗强横,但多年来在王安通积威之下,却是不敢不从。一听喝令,随即七八个汉子再次欺了上去,为首的大汉撮唇一吹,众人同时掏出暗器向血手修罗袭来,一时间,铁莲子、袖箭满天飞舞,毒蒺藜和褐尾镖来回穿梭,迳向血手修罗身上招呼而来。
血手修罗眼见暗器来势凶猛,竟如恍然未觉,待暗器将即身之际,身体猛然旋转如陀螺,二只衣袖在劲风鼓荡下高高拢起,恰似二只布袋,尽数将暗器接将过来,血手修罗再一回旋怪笑一声,竟将暗器以满天花雨之式撒出,去势之快更甚来势,众人措手不及,当前数名汉子随即应声而倒地,站得稍后之人见来势险恶,不敢硬接,仓皇后跃闪避。岂料身一
微动,一条灰影已至面前。
原来血手修罗暗器甫发,随即欺向前去,招式之间绝无停顿,只这瞬间,二名黑衣大汉亦是闷哼一声倒地身亡。
血手修罗怪笑道:“今日唐门来的,一个都别想走”说完血手竟从赤红转成墨黑之色,众人见状脸色均是一变。一汉子颤声道:“无影鬼手!无影鬼手!”
血手修罗嘿道:“好见识,那就先送你上路了!”话才刚毕,那汉子已然一声惨呼,胸前喷出几道血箭,颓然倒地。众汉子大惊失色,竟没有一人看清楚方才是如何动手的,王安通虽已见识过无影鬼手的威力,此次再见到仍是脸上变色。
但他不愧为唐门首徒,只一瞬间便已自镇定,执起胡哨一吹,黑衣大汉如遭电击一般,立即摆开阵势以拒敌人。王安通身后随即跃出七名汉子,自怀中取出奇形暗器,状若石胆朝血手修罗掷来。
闵子骞见这暗器来势既缓,又非对血手修罗要害袭去,心下隐隐觉得不妥,正迟疑间,血手修罗亦已看出不妙,只见这十数颗石胆朝他身前地上砸去,冒出一团团轻烟,将血手修罗围在其中。
血手修罗见这烟雾怪异,一振衣袖,劲风将烟雾吹散大半,正自冷笑时,却听得嗡嗡作响之声不断,密林天空涌来一片黑云,却是比夜色更黑。将月色都掩盖了。闵子骞心下一惊,竟是成千上万只蝙蝠成群袭来,迳往这烟尘浓处扑去,血手修罗亦是一愣,喝道:“血蝙蝠?”
王安通狞笑道:“正是血蝙蝠。”但见满天蝙蝠遇着黑衣大汉等人即避开飞去,迳往血手修罗身上飞去。血手修罗动作极快,无影鬼手霎时间已经连毙数十只,但血蝙蝠数量极多,血手修罗动作虽快,却难以防范的周全,只片刻间已被数只血蝙蝠咬伤,伤口径自泊泊地流出血来,竟是停不下来,霎时间已将他灰袍染成一片血红。
王安通淡然道:“这般死法倒便宜了你,任凭你武功通天,也绝逃不出血蝙蝠之手,这本来是要用在别人身上的,拿你先来试试倒也适合”
闵子骞见血手修罗虽然出手如风,但动作却已减缓,知道自己再不出手,转眼间血手修罗便是死于非命,他快速的往众汉子瞧去,蓦然发现蝙蝠不只袭击血手修罗,也群聚在数名大汉身上疯狂的叮咬,而蝙蝠飞向其余汉子时却是一闪而过,他知其中必有古怪,见得那群大汉头发上均系了条黝黑的带子,当下便即自树后闪身而出,迳往一大汉扑去。
王安通见胜券在握,手上扣着一黑衣人之手,正欲离开,突见奇变陡生,竟是闵子骞追寻而至,脸色微变后旋即狞笑,剎那间已有数十只蝙蝠向闵子骞扑来。
闵子骞衣袖一拂,转瞬间已欺近一大汉身边,伸手急探迳往他顶门抓落,那大汉见他来势奇快,大惊之下随即向后跃出,堪堪闪过这一抓之势,正自庆幸时,却觉脑门一凉,发上束带竟已在闵子骞手中,只听他惊道一声“不好!”话尚未完,全身已遭蝙蝠群密密包围,只呼得数声便已颓然倒地。
闵子骞长啸一声,一提真气足下使劲,身法有如鬼魅般在众大汉身旁兜来转去,一连扯下数名汉子头顶束带,众人方见得同伴惨状,复见大批蝙蝠向己飞来,惊惶之余竟是四散奔逃,蝙蝠群登时散去,只一小股仍围在血手修罗身旁。
王安通见得情势丕变,随即一拉黑衣人便欲离去。
闵子骞哪容得他说走便走,脚下展开五行迷踪步,随即追至身后喝道:“将人留下,便饶了你等性命!”王安通拉着黑衣人快步疾奔,竟是毫不理会,一行人在林中蜿蜒追逐,身法均极快速,闵子骞轻功本在王安通之上,但他见那黑衣人身形恰似铃儿一般,手腕脉门为王安通所扣,方才又见识过他下毒的手段,一时间投鼠忌器,却也不敢过份逼近。
闵子骞正寻思间,忽见那黑衣人脚步一滞,带得王安通身形一缓,心念甫动,身即随之,真气在身内瞬间流转后灌注指尖,一股劲风径自凌空向前,竟是直向黑衣人袭去。
王安通听得脑后“嗤”的一声,却不见有暗器袭来,正惊疑间,手上突觉一重,那黑衣人腿一蹶,随即翻倒在地,原来闵子骞指风竟是向黑衣人而来,王安通见机极快,甫一察觉身势不稳,随即甩开黑衣人之手,足尖在地一点,向前直窜而去。
闵子骞向前一把扶起黑衣人,将脸上面罩轻轻揭下,登时露出一张秀丽熟悉的脸庞,不是铃儿是谁!但见铃儿眼神迷蒙,浑不知发生何事,显然是被下了迷药之故。
而王安通更不停留,顷刻间背影已没,消逝在夜色黑暗之中。
闵子骞知这迷药只能短暂惑人心智,随即潜运内力,在铃儿百会穴上轻轻一拍,一股真气透顶而入,只听得铃儿闷哼一声,彷若自梦中醒来,见着闵子骞的脸孔,犹自迷糊不解发生什么事情。
闵子骞轻道:“先莫说话,先运气周天试试,身体可有异状?”
铃儿依言随即运功行气,片刻后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闵子骞知此险地不宜久留,便将经过大略的向铃儿说了,随即便拉着铃儿,转身正欲离开时,却是听得密林深处传来惨呼之声,同时见得电光一闪,一道霹雳划破空气,将二人身旁一株大树劈成了二半,霎时间火光熊熊,连续不断的轰隆声化成了恶火,迅即吞没四周的树林蔓延开来,明火引着暗火在夜深之处,恣意的凌虐,将四周化成一片火海。
闵子骞使开脚步,拉着铃儿择道疾奔,他心知此时之凶险毫不逊于与强敌争斗,尽择火势疏离处而行,火光照的二人的脸尽皆通红,此时只听得一声爆响,一株大树为恶火吞噬后颓然倒下,枝叶密茂化成一片火网当头迳向二人罩下,闵子骞大惊之下猛吸一口气,立即拉着铃儿往旁一窜,岂料此时一段树干为烈火吞噬后,竟是炸裂喷出,闵子骞胸口真气流转,以单手将这数十片袭来的碎片拍落后,正欲出手托住倒下的火树时,胸口竟是一阵烦闷,真气为之一滞,只一耽搁,已不及挡下这当头倒下的火树,烈焰登时向二人身上压来。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一道灰色人影如电光火石冲入火海之中,双手托住正熊熊焚烧的大树挡得一挡,只这一瞬间,闵子骞二人已得隙避开,再看那人时,其发须全身尽皆着火,二人同时惊喊:“血手修罗!”
正是血手修罗托住了大树,救了他俩人性命。
火光中只见血手修罗踏步而去,在夜色中飘然远去。
岁近夏末秋初,江淮道旁,山风凛冽,风沙卷缠着夕阳余晖,掩盖住路上蔓生的杂草。炎阳下的热气犹自蒸腾,将黄土炙染成深赭色。远方景深的尽头处,依稀能看到行着一个人影,面貌却是模糊难辨,正一步一步的走来。
待得日落西山,夜色交替之时,这踽踽独行的人影方渐渐清晰起来,此时一列行旅客商赶着载货的骡马,和这独行之人错身而过。
只见得一个赶车的伙计嘴里吆喝着:“咱!哪来的老头儿,挡着道呢,瞧我来吓吓他。”说完径自将手中皮鞭往上一抖,鞭尾儿在空中爆出一声清响,拉车之骡听得声响,猛然一惊,后脚一蹬往那人身上便是一踢,那伙计见状正欲哈哈大笑时,却见的眼前青影一闪,突觉肚腹一阵剧痛,再细看时,赫然见着一只枯槁的手,硬生生地插在自己的肚腹之中,蓦的眼前一黑,一股浊气在胸口吐之不出,便即毙命。
其余伙计挑夫见出了人命,均是大惊失色,哪还管得了货物,吓得四处奔逃,几个走在前头的镖师听得后头吵杂之声,回头巡看,见着那伙计之惨状,急忙抽出刀来,顷刻间便将那老者团团围住,为首的镖师看着那老者血淋淋的手掌,颤声道:“你是何人?快放下兵器!”
那老者淡然答道:“他自找死,不关你等之事,让开!”说完便自而行,众镖师虽手持刀剑,但为那老者气势所慑,竟是不自觉向旁散去,怔怔的看着老者离去,谁也不敢拦阻。